“老大你快来看看你闺女,”李老太终于等来儿子,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嚎,“临老临老,我竟然被孙女指着鼻子骂,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啊。”
被李瑞雪急急忙忙从地里喊回来的李老大闻言,直接一锄头抡向李梧雅,彷佛面对的不是亲生女儿而是杀了全家的仇人。
这样直白的凶狠吓得李梧雅愣住了,太平盛世长大的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要不是好心的村民拉了一把,李梧雅差点就被打中。
被拉开的李梧雅惊恐又难以置信地瞪着怒气冲天的李老大。
一击不中,李老大抡着锄头还想来第二下,怒骂:“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居然敢对你奶奶动刀子。”
“使不得使不得。”大惊失色的村民联手拉住暴跳如雷的李老大,还别说,李老大这人不咋的,可还真是个大孝子,要不然也不能心甘情愿给三房当牛做马这么多年。
李梧雅一个激灵回神,这一刻怒的什么策略形势隐忍都忘了,只剩下愤怒:“我是小畜生,你就是大畜生,老太婆就是老畜生!”
众人哗然,目瞪口呆。
“呸,说你们是畜生都是侮辱畜生,畜生都知道心疼孩子,可你们呢。”李梧雅指着已经被气得头晕目眩的李老大破口大骂,“你恨不得煮了女儿的肉给你爹妈打牙祭,可两个老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小儿子一家,你以为他们把你儿子,他们把你当不要工钱的苦力。你还觉得自己是大孝子是不是,外人当你大笑话!”
李梧雅越想越来气:“你就是个傻逼,卖女儿供养弟弟一家,对外人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对老婆女儿动不动就打,算什么男人。你这种人就活该单身一辈子当妈宝,结什么婚生什么孩子。”
滔天的怒意使得李老大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以至于等李梧雅骂完了才反应过来,怒吼一声:“畜生!”
“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村民用力抱住怒不可遏的李老大,五丫是闹得不像话,可这要是不管,真可能闹出人命来,乡里乡亲的哪能干看着。
这时候,李家老太太趁着李梧雅没有防备,冲上去夺了她的镰刀扔到一边,一手揪着李梧雅的头发一手掴她脸上。
“天杀的小婊.子,要知道你这样,当初我就该把你扔马桶里淹死。”
猝不及防之下,李梧雅挨了个正着,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痛叫一声把李老太太甩出去:“要知道活成这样,我宁肯一出生就被淹死,也不想给你们家做奴隶。你当初就该像淹死四丫那样淹死我,这些年你就没做过噩梦,没梦见四丫回来找你,你等着吧,你这种没人性的老太太,以后肯定下地狱!”
被推倒在地的李老太顾不上疼,大叫:“你胡说八道!”
李梧雅怒指跟着李老大一块回来一直没出声的何桂花:“我亲耳听见她说的,你嫌弃又是个孙女,就把刚出生的四丫按在水盆里淹死了,还是个人嘛!”
何桂花登时雪白了脸。
“你这个当妈就眼睁睁看着,这些年不管别人怎么欺负你女儿,你一声不吭还跟着踩两脚,做你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眼见着村民神情微妙议论纷纷,李瑞雪急了,再由得五丫闹下去,全家都没脸,她还怎么说人家啊,不得不站出来:“五丫,有什么咱们回家慢慢说。”
“你少在这装好人,”李梧雅啐了一口,“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捧高踩低,欺软怕硬,在外面装的像个人,可在家里见天儿欺负我和六丫。”
“你,你!”李瑞雪涨红了脸。
原想坐看老太太和大伯子收拾五丫的刁翠兰这下忍不住了:“我看你是鬼上身了,在这儿胡咧咧。”
刁翠兰用力一击掌,一脸的恍然大悟:“妈,她肯定染上脏东西了,要不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五丫可不是这性子。”
李老太太醍醐灌顶,肯定是的,五丫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怎么敢对他们张牙舞爪,老太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肯定是被水鬼上身了,从水里捞上来后她就不一样了,我们家五丫最是孝顺的一个人。”
此话一出,还别说,真有信的,尤其是上了岁数的老人,登时如临大敌,惊恐望着李梧雅,还有人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梧雅蓬勃的怒气稍稍减退,意识到自己过火了,霎时心里有点慌,色厉内荏:“你们才鬼上身,我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想明白了。”
“你分明是鬼上身,我警告你赶紧从我孙女身上离开,不然我找人收了你。”李老太疾呼,“老大,快把她抓起来,老三家的去找陈道婆来。”
李梧雅大惊失色,要是被抓住哪有她的好,当下就要跑。
李老太大喝:“别让她跑了,她要害人的。”
望着犹豫的村民,李梧雅骇然,忽然看见疾步赶来的李秀芝,面露惊喜:“姑姑救我,他们要打死我。”整个李家最有可能帮她也就只有李秀芝了。
李秀芝三步并作两步赶来把扑过来的李梧雅护在身后:“这是闹什么呢?”
“秀芝,这丫头被鬼上身了。”李老太在李瑞雪的搀扶下赶上来,她恶狠狠盯着躲在李秀芝身后的李梧雅,彷佛看恶鬼。
李秀芝傻眼。
刁翠兰激动:“姐你就没发现,五丫捞上来后,整个人都变了,肯定是水鬼上身了。”
人还是李秀芝送去医院的,侄女的确有变化,可鬼上身,简直无稽之谈:“弟妹你说什么呢,世上哪有鬼。”
“怎么没有,五丫变了个人似的。你是没听见她是怎么骂妈骂大哥的,这话我都说不出口。”
李梧雅心里发怯,懊恼自己变化太快,然这会儿不能露怯,从李秀芝背后探出脑袋顶回去:“死了一回还不许我开窍了,哦,你们当然巴不得我一辈子浑浑噩噩给你们当牛做马。”
比起鬼上身,李秀芝更愿意相信这说法,遭上事大彻大悟也正常,她便道:“什么鬼不鬼的,那是封建迷信,破四旧立四新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拿牛鬼蛇神这一套说事。”
刁翠兰噎住了,那场风暴过去也没多少年,她还真不敢揪着这一点不依不饶。
就是李老太太也没抓着这一点不放,环顾一圈,一双小眼睛盯着李梧雅:“别在这儿丢人,回家说去。”
那眼神跟毒蛇似的,李梧雅打了一个寒战,紧紧抓着李秀芝地胳膊,“姑,我不回去,他们会打死我的,他们肯定会打死我,姑,你救我。”李梧雅是真的害怕,眼泪都吓出来了。遇上这家人,她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李老太大怒:“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回来。”
“姑,姑。”李梧雅哀求。
李秀芝一个头两个大,和娘家人好说歹说才把李梧雅领回了家,放回娘家,这丫头不知道会被揍成什么样。
所谓吃人嘴短,李家也不得不给李秀芝面子,只能气呼呼默认。
闹剧结束,聚起来的村民意犹未尽的散开,三三俩俩结伴离开,议论的自然是这一家人的事。他们家那点偏心眼窝里横的事,其实村里人都门清,只事不关己懒得说而已,今天被捅了出来了,倒是能说个尽兴了。
李家人何尝不知,脸都丢光了,心里很的不行,李老太抓着大儿子的就是捶,哭喊你养的好女儿。
刁翠兰煽风点火,把何桂花挤兑的几乎要哭出来。
何桂花扎着手站在角落里,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她性子弱,尤其是连生一串女儿之后,更觉自己低人一等。直到生了儿子,才略微好一点,可逆来顺受的性子已经养成,就是对着侄子侄女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她这辈子强硬的一面也就只在自己生的五个女儿面前能显出来。
这厢李家鸡飞狗跳。
另一厢李秀芝带着李梧雅回了家,看看灰头土脸的侄女,李秀芝让她去卫生间洗把脸。
进了卫生间的李梧雅一瞧,居然还有抽水马桶,这可是八十年代,她家九十年代那会儿都没用上抽水马桶来着,楚家果然有钱。
李梧雅往马桶上一坐,拧眉沉思。结合原身的记忆和这本书的内容来看,便宜姑姑一家是正面角色,人还不错,可以交往。
说起来便宜姑姑挺有眼光,二十年前一眼看中了下乡的楚立夫,那会儿楚立夫可没现在风光,他是资本家少爷。虽然也是知青但是地位和普通知青没法比,普通知青是来支援农村的,根正苗红。可楚立夫他是下乡改造的,干的是最累的活,拿的是最少的工分,偏他还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少爷,那日子可想而知。
结果村里一枝花的李秀芝愣是看上了,还是倒追,为了嫁给楚立夫几乎和娘家决裂。
早几年委实过了几年苦日子,后来政策逐渐宽松,楚立夫处境好转,他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当上了老师,再后来楚家平反,楚立夫彻底翻身,却没像其他知青那样离婚回城奔前程,难得能共患难也能共富贵。
便宜姑姑抱对了金大腿,几年苦日子,换来大半辈子的幸福。
眼下,她面前就有一条金光闪闪的粗大腿。
抱不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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