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如钩,树影婆娑。
苏妤坐在院子里的树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叹了一口气,喃喃说,“你说今天的月亮和上一世的月亮是同一个吗?”
范辑明闻言也抬头看去,只见新月如水,阵阵晚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如同罩上了一层薄纱。
“你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苏妤收回目光,不解的问范辑明。
范辑明收回目光,低眸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转身说,“没什么,天色已经晚了,早些休息吧。”
看着范辑明进屋的背影,苏妤摇头,“莫名其妙。”
人在深夜中意识似乎会变得格外清醒,范辑明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苏三夫人在饭桌上说的那一席话仿佛还在耳畔,让他心绪难安。苏家的情况他很清楚,目前根本没有任何的进项,反而哪里都是花钱的地方,其中最大头的无疑就是苏三老爷开的粮铺以及自己这边的船坊了。范辑明感到不解,明明他只不过是苏家的赘婿,而且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苏妤一点都不好,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相信他,甚至毫无保留的给他一切支持。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是个白眼狼,最后不仅仅会夺走苏家的财产,更会抛弃苏妤吗?
还是说,他们觉得这样做的话他就会真心实意的对待苏妤了?
范辑明越想越觉得难以入眠,从未有过的愧疚和心虚在黑夜中如同疯长的海草,肆无忌惮的将他那颗自私的心给死死缠住
柳絮她爹的死讯让吉少敏和秦黛容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一次不同于上次范辑明入狱,那次的对手只是一个船坊,杨家再厉害也不可能让林知县为他们做事。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因为他们面对的是赵薇央,是公主,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吉少敏摇头,不耻的说,“居然如此草菅人命,难道因为她是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就不信没人能耐治得了她。”
秦黛容思考了一下,问苏妤,“岑辞那边情况怎么样,他知道白京墨的事情吗?”
苏妤摇头,“应该还不知道,毕竟我还没让人去找他呢。”
“秦姐姐,说实话,我觉得就算我们找出了事情的真相,只要赵薇央不肯的话,白姐姐依旧不会被放出来,这次白姐姐是因为教唆杀人的罪名被捕,下次赵薇央也可以用同样荒唐的借口再把白姐姐送进去,与其在这上面下功夫,还不如听夏天的,直接把人劫走算了。”吉少敏着急说道,“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昨天桃儿探监回来就说白姐姐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对劲,我怀疑那混狗娘养的一定是折磨她了。”
“要不这样吧,我们直接去找赵薇央,当面跟她谈,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苏妤也起了破釜沉舟的心思,她已经厌烦了跟赵薇央打太极,而且要不是他们去找柳絮爹的话,对方也许还不会死。在这样查下去,还不知道会连累多少人。
秦黛容点头说,“这也是一个法子,就算不能救出白京墨,我们也能从对方身上得到一些信息。”
于是乎,由秦黛容执笔,以苏妤的名义向赵薇央送去了拜访的帖子。
本来苏妤已经做好了会被赵薇央拒绝的心理准备,可是没想到下面的人很快就出来回话了,说是让她进去一叙。
由府里的丫鬟领路,苏妤、吉少敏以及秦黛容一同进了一个叫千筱阁的院子,院子和平常的院子并无差别,只是几人站在院子里都能闻见从屋里面传来的熏香味道,那味道很浓郁,让人闻着十分不舒服。
“我家主子就在里面,几位小姐,请。”丫鬟板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她几百万一样。
苏妤几人也懒得跟她计较,让丫鬟们在外面等着,便逐一进了屋里。
屋里面的光线很亮,甚至可以透过薄纱看到里面端坐着的人影,一共有三个,中间那个身材娇小的应该就是赵薇央了。
“放肆,见到我家主子还不快行礼!”旁边杵着的丫鬟突然厉声呵道。
苏妤无辜的耸肩,疑惑说,“前些日子赵姑娘不是还称我做姐姐吗?怎么今天就要我跟你行礼了?难道那日说的话都是放屁吗?”
“大胆,居然敢辱骂我家主子,你知不知道我家主子是谁?”丫鬟憋红了脸颊,怒气冲冲问。
苏妤摇头,“不是陈松师的表妹吗?莫非赵小姐还有其他的身份?”
“你——”丫鬟气结。
“蠢货,还不快滚下去。”纱帐里面传来赵薇央的训斥。
那丫鬟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唯唯诺诺的匆忙退下了。
紧接着就见身着金丝刺绣牡丹图案的赵薇央缓缓走了出来,她身边跟着的一个是黑寡妇,另一个却是陈梦先。
见到黑寡妇并不觉得稀奇,但是陈梦先的出现却让苏妤三人都吃了一惊。
苏妤担忧的看向秦黛容,只见秦黛容脸上并无异样,好似对面出现的那个男人不是她的未婚夫,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陈梦先反倒毫不犹豫的朝秦黛容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难怪我去秦府的时候没见着你,原来是去跟小姐妹们玩了啊。”
对方自然而然的亲近让秦黛容生出反感,她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陈公子自重。”
陈梦先神色一顿,脸上的笑意尽散。
“表哥,这就是你说的跟你定了婚约的秦家大小姐吗?”赵薇央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秦黛容,如同在评估一件商品是否合格
“公主猜得没错,这位的确就是陈公子的未婚妻,秦黛容秦大小姐。”黑寡妇也跟着走了过来,兴许是觉得苏妤几人已经见过她的真实容貌了,所以这次也干脆没有带黑纱,约莫三四十岁的脸上布满了细小的皱纹,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会因为过于专注而显得有的阴森森的。
陈梦先目不转睛的盯着秦黛容,好像是要透过秦黛容这双疏离的眼睛看到曾经的那一丝温情,即便秦黛容已经明显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赵薇央不满意的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天仙般的人物呢,看来也不过如此嘛,真不知道表哥你什么眼光,依我看漱玉姐可比她好看多了。”
秦黛容闻言,心头倏地一跳,抬头目光厌恶的看向陈梦先,冷笑一声,却没说什么。
若是秦黛容质问他,甚至责骂他,陈梦先都觉得自己会好过一些,可是偏偏对方连一个字都没说,就像是已经完全相信了赵薇央的话一样,连他已经准备好的解释都不屑听到。
“赵小姐,若是你觉得那位漱玉小姐更适合陈公子的话,你大可让他与那位小姐共结连理,我秦家绝对不会多说二字。况且我今日来的目的你应该知道,不必再拐弯抹角浪费你我的时间。”秦黛容直接略过了陈梦先,与赵薇央说道。
苏妤偷偷瞟了眼陈梦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总觉得秦姐姐绕过他的那一瞬,陈梦先眼中好似闪过了一抹狠厉的神色,但转瞬就没了。
“莫非当真是我眼花了?”苏妤暗暗嘀咕,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陈梦先,陈梦先如平常一样,脸上带着笑意,目光一直落在秦黛容身上。
赵薇央没意料到自己故意说出那样的话来,秦黛容竟然都没有生气,而且看对方的样子好像对她表哥没有丝毫的留恋,赵薇央不禁为她表哥打抱不平,故意说道,“表哥你看吧,你把人家当宝,人家却压根都不稀罕你呢。”
苏妤虽然也对陈梦先有了一些怨念,但是赵薇央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离间更让她感到愤怒,当即怼道,“赵小姐既然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那么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岑辞呢?”
赵薇央幸灾乐祸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你敢说白姐姐的事情不是你在背后捣的鬼?你敢说柳絮他爹不是你派人去杀的?”苏妤早就愤怒到了极点,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赵薇央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所谓的白姐姐应该就是拾花馆的白京墨吧,她因为教唆杀人入狱的事情我听说了,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赵小姐,你要找的人是一个与岑辞容貌相似的小倌,名叫息衍,倘若你真心对此人有挂念,就不该把时间浪费在错误的人身上。”秦黛容不急不缓的说道,言语没有丝毫的迟疑,让人自然而感的去信服她。
“息衍?”赵薇央难以相信念着这个名字,脸色越来越难看,好似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黑寡妇可是赵薇央身边最得力的奴才,对于赵薇央的事情她自然是一清二楚,当初赵薇央与那小倌的事情她也知道,只不过她没想到事隔这么久,自家主子还会惦记起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倌,甚至为了他与陈公子吵架,为了他不惜与苏妤等人针锋相对。
“公主?”黑寡妇下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心中已经越感到一场暴风雨将要来了。
赵薇央突然转过身抓住黑寡妇的肩膀,红着眼睛咆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岑辞就是他吗?你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