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小卓惊呼的声音惊动了苏妤这边,她本是想与她娘打个招呼,让大家等她一下,没成想一转身的功夫,杜若那边就出了事!
苏妤当即就慌了,想也不想的冲了过去!
“这怎么了?”苏三夫人着急问道。
范楫明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双眼只狠狠的瞪着苏妤的背影。
“大夫,快把大夫请过来!”苏妤朝着范楫明大声喊道。
苏三夫人与苏三老爷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看向范楫明,突然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人命关天,还是听妤儿的吧。”苏三老爷蹙眉说。
“我去请吧。”苏念旺说着,就驾了马车去请大夫。
小卓急得都快哭了,看见苏妤终于过来了,更是直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苏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吧,求求你了!”
苏妤跑过去一把推开他,看到倒地不起的杜若,她连忙扶着他平躺在地上,又快速的解开他领口的扣子,当她看到对方的脸颊已经发紫的时候,苏妤急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落,一边用手拍打着杜若的脸颊,一边哭泣的喊道,“杜若,杜若你醒醒,我是苏妤,我是苏妤啊,杜若,杜若我求你快醒醒吧。”
前世如昨,往事历历在目。
“给你,整整三百两,不多不少。”杜纯面无表情的递给苏妤三张银票。
苏妤心中狂喜不已,有了这三百两,她欠下四方赌坊的债就算还了。忙不释的接过银票塞到怀里,想了想又探头朝院子里面瞧去,笑嘻嘻问,“纯儿,你哥杜若呢?”
“死了。”杜纯不咸不淡的应道,双眸一片空洞。
“我说真的,你开什么玩——”苏妤话说一半看向杜纯,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周身一震,一把推开杜若,直接闯进了这个破落的小院。
院子里的荒草已经有半人高了,突然惊飞的乌鸦呱呱叫着落在墙头上,一股腐臭味夹杂着血腥扑鼻而来。
一张破旧的凉席,一具腐败的尸体。
苏妤愣愣的看着,眼泪无声无息的淌了下来,她努力的张了张口,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杜纯如同没了意识的木偶,僵硬的走到了苏妤身边,脸上一片死寂,声音嘶哑,“那个富商说了,一晚上,三百两,当场付的钱。”
“杜若”苏妤喃喃一声,跌倒在地,终于放声嚎哭起来。
杜若的呼吸渐渐变得正常而稳定,脸颊一直被拍打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努力睁开了眼睛,才散开一缕眸光,便看到了头顶上苏妤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惊慌模样。
心中瞬间充满了暖意,眼中的神色越发温柔,果然,苏妤是不一样的。
“苏小姐”杜若轻轻的喊了一声,如晚风掠过耳畔。
小卓惊喜的擦着眼泪,着急喊道,“醒了醒了,苏小姐你快看,我家公子醒了!”
苏妤哭的撕心裂肺,若不是小卓的提醒,她恐怕就要哭晕过去了。
“旧疾犯了,没事的。”杜若艰难的笑了笑,试图安抚苏妤。
可他却不知这样故作轻松的模样更加让苏妤心痛如绞,悔不当初。若不是她厚颜无耻的向杜若借钱,杜若又怎么委屈自己去接客,那富商开口便是三百两,看的不就是杜若尚且是清倌吗,可是杜若身患喘症,平日里连情绪都不能有太大波动,又如何能伺候人。
那一日苏妤已经不记得她是怎么从杜家出门的,只是那时的冶溪镇,关于杜若死亡的消息却被人们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整整说了一个多月。
南风馆才色双绝的小倌杜若死了,听说是为了贪图那富商的三百两银子,被活活折磨死了,死的时候身上连件遮羞的衣服都没有,就那样满身伤痕赤条条的被扔到了南风馆门口。南风馆的老鸨嫌晦气,让人从柴房找了个破席子一卷,扔去了乱葬岗。
苏妤悲从中来,看到尚且活着的杜若,眼泪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只一个劲的喊着杜若的名字,“杜若,杜若,杜若”
小卓打了个嗝儿,有些惊讶的看着苏妤,什么时候苏小姐对他家公子如此情深义重了,哭的竟然比他还要伤心。
杜若听着苏妤一声一声的呼喊,也有些受宠若惊了,但更多的却是难以遏制的欣喜和激动,这世上还有比“你喜欢对方,而对方也恰好在乎你”还要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不要脸的贱人!”范楫明恨得咬牙切齿,双手捏的“咯嘣咯嘣”作响,脸上更是青筋猛跳,就跟要炸开了一样。
南春吓得刚忙离范楫明远了些,见苏念旺已经赶着马车将大夫请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那个男子是谁啊?妤儿怎么哭的那般伤心?”苏三老爷摇头不止,长吁短叹,瞧了眼不远处的范楫明,他拉着苏三夫人到一旁咬耳朵说,“夫人啊,我不会是拆散了妤儿的姻缘吧?”
苏三夫人也是一脸懵,她拍掉苏三老爷的胳膊,恼怒道,“想那么多做什么,晚些时候你自己问你乖女不就知道了。不过妤儿也太不像话,居然当着姑爷的面与那男人又搂又抱,像什么样子!”
贞大夫扶着老腰在苏念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边往苏妤那边走,一边摇头叹息,“你们这一大家子怎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啊,不是这个伤了就是那个病了,我看我都快成了你家专用的大夫咯,这天都还没亮就把我给拖了起来,你们真是,哎哟,我的腰——”
小卓见大夫来了,赶忙迎了上去,“大夫,大夫你可算来了。”
贞大夫走过去一瞧,哎哟,这是怎么回事?他还以为躺地上的是苏家四姑爷呢,这是哪来的小伙子啊,长得可真俊,瞧苏家四小姐哭的哟,就跟死了相公一样。
苏妤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回头触及到贞大夫那满是好奇的眼神,顿时尴尬不已,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大夫,您帮忙看看,他有喘症,天生的。”
杜若诧异的看向苏妤,她如何知道他患的是喘症?而且还知道是天生的?
一听说是喘症,贞大夫脸上的神色也变了变,他蹲下身子为杜若把了脉,过了好一会儿,喃喃道,“心气不足,血脉瘀滞,情绪波动太大,引起心跳紊乱,这个的确是喘症,想要完全医治好,难!”
虽然这样的话杜若已经听了无数遍,但是今日听来,却又多了一番无奈和悲凉,尤其是当着苏妤的面再听这些。
瞧着杜若脸上的神情,贞大夫叹息摇了摇头,这么好看的男娃,却偏偏得了这样折腾人的病,可惜了,“不过你们也别太担心,这病就得好好养着,放缓了心情,不能大悲大喜,什么事儿都要看开些。”话说着,贞大夫就开了药单给苏妤。
走之前又提醒苏妤说,“上次跟你夫妻俩说的那个事可别忘了,知道你们苏家事情多,但是繁衍子嗣这等大事可比什么都重要,毕竟是毒,还是早日去除了为好。”
“什么繁衍子孙的大事?”苏三夫人与苏三老爷走过来恰好听到了这番话,顿时就急了。
跟在身后的范楫明脸色微变,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他与苏妤根本就没有圆房吧!反倒是苏莠,脸色霎时有些苍白,眼神中闪过一抹紧张。
贞大夫自知失言,哪里还敢留在这儿,赶忙背起药箱,拽着苏念旺送他回去。
苏妤叹了口气,但那些话自然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只能暂时安抚爹娘说,“这件事晚点我会和爹娘说的,现在不方便。”
只要是涉及子孙的事情,不管是谁家的父母都不可能坐视不管,更何况是三房现在可只有苏妤一个女子的情况下,苏三夫人心中恼火,脸上也没了好态度,指着苏妤说,“这样的大事你们居然也敢瞒着我,等回了老宅,你不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妤瞧向范楫明,范楫明冷笑一声偏过头去。
苏三老爷毕竟心疼自己闺女,做着和事老劝说,“好了好了,这天都要亮了,有什么事后面有的是时间说。”
苏妤给了杆子就往上爬,立刻附和说,“娘,你们先走吧,我把杜若送回去之后再回南口乡。”
苏三夫人挑剔的打量着杜若,这个名字她怎么听着有些熟悉,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不过能大清早的来送行,想来也是个有心的,只是妤儿毕竟是成了亲的人,她这行径在新姑爷看来,怕是不太好吧。
纠结万分的苏三夫人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盯着杜若看了好一会儿了,直到苏三老爷不满的轻咳一声,扯着苏三夫人的袖子抱怨说,“走了走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话说着,苏三老爷便醋意十足的拉着苏三夫人离开了。
苏妤本想跟范楫明说点什么,范楫明却只讥诮的冷笑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甩脸走开了。
那就是苏小姐的相公吗?杜若双眸微微收缩,本就苍白的脸上显得越发虚弱,紧抿的薄唇也泛着青紫。低头自嘲的笑了笑,来之前就已经知道的不是吗,自己又在自我烦恼什么。
“苏小姐,这次麻烦你了。”杜若歉意的说道,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这样经不住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