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茵自然没办法再喊出“凡凡”两个字, 但却忍不住莞尔一笑。
白御医正凝视罗文茵,被她这一笑弄得心头全是涟漪,差点失态。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便笑着道“你若跟我离京,为防途中惹人觊觎,我少不得还要教你易容之术, 再捏个嗓音, 扮成老妇。”
罗文茵怔怔道“我都当祖母的人了, 早就是老妇了。”
白御医失笑, “不同。你这模样,若不是相知的人,哪能相信你当了祖母”
他再描绘道“到时再带一个僮子, 一个丫头,一路行去, 看山观云,划舟戏水,若遇有人急疾,也可随手相医, 行些善事, 岂不快哉”
罗文茵听着,突然向往起来, 咦咦, 有钱有闲, 游山玩水, 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白御医又温柔道“且好好养身子,以后,全是好日子。”
白御医这番温柔抚慰下来,罗文茵感觉自己心底那股焦躁消了一大半。
是的,自己现在是有选择的人了。
可留在京中,继续为子女谋划婚事和前途,待之后认真当个老祖母,安闲养老。
也可抛下一切,跟着白御医离京,过另一种人生。
看白御医的家世和医术,就算离京,衣食也是没有问题的,甚至可以过得很优哉。
至于自己,之前看账簿等,便看到名下嫁妆商铺田庄等,罗列了好几本册子才罗列完,极其富裕了。
只要带走一点嫁妆,也足够在外面过上不错的日子。
送走白御医,众儿女又进房问候。
罗文茵摆手道“我累了,要睡一会,你们下去罢”
众人见她一脸倦容,也不敢再留,各各告辞。
罗文茵小睡了一会,至醒来,精神略好,这才唤进吴妈妈问道“凤儿怎么处置雪青那个丫头”
吴妈妈禀道“适才已把卖身契给了那个丫头,遣了她出府,另两个帮着递信的婆子,却是遣到田庄上去了。”
罗文茵点点头,处罚虽稍轻,但李飞凤一个十五岁的姑娘,若这会就心狠手辣,那也叫人惊心。
她又问道“叶正毅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吴妈妈道“叶家先前得太君接济,叶正毅父亲又在城守那儿谋了一个职位,日子还得不错的。至后来太君没了,叶正毅父亲得了病,失了那个职位,家道就渐渐中落了,现全家都靠着叶正毅母亲的嫁妆在过日子。”
“大姑娘倒没有嫌叶正毅家里不如从前,却是恼叶正毅没有说实话,之前许多话,全是哄人的。”
“叶正毅每回见大姑娘,并不说家中如何,只一味言语温柔,说话多情,处处体贴,大姑娘便以为遇着知心人,心里谋划着要过一辈子呢。”
“至大姑娘暗示叶正毅上门提亲,他却又以借口推托,言道让大姑娘央了舅母过来跟老夫人说项,那般才能成事云云。大姑娘当时虽也有些嘀咕,但只以为对方真有难处。”
“这回去打探叶家情况,除了这些,还打探出另一件事,却是叶正毅除了哄着姑娘外,还哄着另一位美貌表妹。大姑娘最恼恨的,便是这件事了。”
罗文茵叹息道“叶正毅这是想哄着凤儿,待凤儿全信了他,落入他手掌心,做出某些事来,那时他便人财两得了。咱们府投鼠忌器,也只能容下他。若不是雪青突然招供,说不好就让叶正毅得手了。”
吴妈妈点头道“叶家真是一家子无赖。”
罗文茵道“凤儿也算受到教训了,以后自知道要好好分辨男人。”
这会,李飞凤正在纱帐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从小养在叶太君膝下,人人夸奖她懂事,有气度,端庄云云。
那时节叶太君看不上罗文茵,背后自也说过一些嫌弃的话,甚至罗文茵的美貌,在叶太君眼里,也是轻浮大罪。
她一向敬重祖母,不知不觉,心下就偏向祖母些,也跟着对罗文茵有些偏见。
至叶太君去了,在她心中,总还觉得自家母亲不及祖母那般端庄,待人接物,也不及祖母那般宽容大度,甚至母亲看中的少年郎,她也认为不过尔尔。
若想要嫁得良人,她宁愿相信自己的眼光。
雪青一跳井,她还当即就跑去质问母亲,一心以为母亲看不惯叶家。
如今件件桩桩想起来,全是丢脸的事。
再至今日传来寻着父亲骸骨之事,那么多媒婆上门,母亲当众摔了杯子,赶走媒婆
母亲,并不是祖母所说的那种人
她从前对母亲,真是太不孝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大丫头雪梦立在纱帐外,到底还是撩起纱帐,爬进床中哄起来道“姑娘,我的好姑娘,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李飞凤伏到雪梦肩膀上,依然抽泣着道“我从前真是眼瞎心瞎。”
雪梦搂着她,低声道“姑娘,你别哭了,老夫人身子不好,之后又要操办许多事,还等着你帮忙一二呢,你要是哭坏了身子,到时谁来帮老夫人”
李飞凤听得这般说,方渐渐止了哭。
第二日她起了一个大早,先去厨房过问罗文茵的早膳,这才掐着时间去给罗文茵请安。
罗文茵也起了一个大早,待见众儿女进来请安,先问李飞墨道“墨儿,你咳疾好利索了么”
李飞墨点头道“全好了,飞尘子道长那止咳膏果然灵效。”
罗文茵一听,方放下心来,又问李飞凤道“你昨晚没睡好么瞧你这眼睛,肿成核桃了。”
李飞凤低声应道“昨晚上是睡不好,待午间补眠,再敷一敷,眼睛应该会消肿。”
罗文茵再瞧向李飞华,见她欲言又止,便问道“华儿有什么想说的”
李飞华低着头上前道“禀母亲,周姨娘是一个可怜人,到得庄上,却是病得严重,昨儿托人给我捎信,想让我过去看看她,可府中事多,我就不敢禀母亲。”
罗文茵想了一下道“既是病了,便让管家娘子请一个大夫过去给她瞧瞧。现府中事多,又挂了孝旗,你暂且别出府。”
李飞华听得这般说,到底不敢再求,只默默退下。
待众儿女散了,罗文茵用完早膳,默坐一会,稍有些茫然,夫婿没了,做妻子的,一般要如何做呢
是躺下病倒,不问世事还是哭晕过去,不理一切
还是说,要挣扎着精神,先料理一些事,免得到时兵荒马乱,应对不暇
她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唤进田妈妈问道“府门口可挂了孝旗”
田妈妈答道“挂上了。”
罗文茵又道“虽说到时礼部会协助着办丧事,但咱们府也得先准备起来,比如孝服,就得先做起来吧”
她说着,想了想道“你喊飞白过来商议。”
田妈妈忙应下,让丫头去请李飞白。
李飞白一过来,和罗文茵商量了片刻,便道“母亲,办丧事时,还要接待女眷等,只修雅大着肚子,不便出面,少不得还要请大妹妹帮着接待了。”
罗文茵道“这个自然。”
李飞白又道“到时是礼部协助咱们办丧事,只咱们经验不足,怕当众失礼,还须请礼部的大人过来先指导一番,咱们之后照着做便好。”
罗文茵听得如此说,忙道“既如此,你便持了我的名刺,去请礼部的大人过府一见。”
李飞白应下了。
待李飞白一走,田妈妈又进来禀道“老夫人,崔将军在会客厅等着您,只说有要紧事面谈。”
罗文茵一怔道“咱们不是挂了孝旗,闭门谢客了么他怎么进来的”
田妈妈略尴尬道“老夫人,别的人自是客,但像二老爷和崔将军这些人,却是亲眷,之后办丧事,也多要依靠他们的,怎么好拒之门外”
罗文茵闻言,再想着李汝定昨天说不单杨世浩在皇帝跟前求赐婚,崔元舟也去求赐婚了,但昨天崔元舟没有出现,至今儿才过来,莫非有什么新消息
崔元舟在厅中候得片刻,见罗文茵出来,便道“表妹,你还好么昨儿可够闹腾了。”
罗文茵淡淡道“我还好,本还以为你也会跟着闹腾呢,亏得没有。”
崔元舟苦涩道“表妹,我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几日么”
罗文茵不想跟他说酸话,直接问道“表哥今儿过来,有什么事”
崔元舟这才道“却是对将军骸骨之事有疑惑,想跟表妹讨论讨论。”
“哦”罗文茵落座,让人上了茶,这才看着崔元舟道“表哥只管直言。”
崔元舟脸色凝重,斟酌言词道“我昨儿听得杨世浩在皇上跟前求赐婚,一时怕被他得了逞,也跟着去求赐婚。皇上只说待迎了将军的骸骨再说,便挥退了我们。”
“我出宫后一想,总觉得骸骨之事,有诸多疑点,便骑了马去杨世浩府上,详细问了一番南姜王手书所说之事。”
“这八年时间,我也派了许多人在南姜国边界处寻找,南姜王手书所说的崖边,也是找过的,当时并没有见到什么骸骨,为何现在却找到骸骨了呢”
“至于南姜王所说的骸骨诸伤处,倒是跟将军的伤印证上了,但印证的,全是旧伤,竟没有新伤。将军失踪后,若是被敌所杀,总归会添上新伤的,这是一个大疑点。”
罗文茵听完,吓一跳道“莫非还有假冒的骸骨不成南姜王此举,又有何好处”
崔元舟沉吟着道“待见到骸骨,自要将当时贴身护卫将军的诸人召来辨认伤口,到时定能确认是否将军骸骨。只是未见到骸骨之前,一切还是未料之事,表妹不用提早伤心。”
两人正说话,管事进来禀道“老夫人,杨大人带着南姜王后过府拜候,现在府门外。”
罗文茵脱口道“不是闭门谢客了么”
崔元舟摇头道“表妹,各府闭门谢客,皆是挡那些不想见之人而已。世浩和佩君来了,总要请进来一见,你自己再问问南姜王手书之事,看能不能找出疑点。”
这会儿,杨世浩站在将军府大门外,看着府门口高挂的孝旗,心下默默道李将军,你亡后,也拖了茵儿八年,如今该安息了茵儿便交给我罢
杨佩君一样看着孝旗,一会转向杨世浩道“大哥,你有多久没见文茵了怎么如此笃定只要李将军亡了,文茵就愿意嫁你”
杨世浩意态潇洒,轻轻一笑道“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么”
杨佩君道“就怕文茵不选条件最好的,就愿意选知心体贴的。”
杨世浩一摇扇子道“知道了,见着她,我会知心体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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