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大捷, 大军不日回都
纵使这段时日一直有好消息传来,但这份捷报也让人心神一振。
消息在东平城内极快地传了开,整个城内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 梁玥亦是一连几日都是脸上带笑
她妹妹要回来了
姚章看着她这每日都笑盈盈的模样, 只觉得自己都快被晃瞎了。
她只平平常常地坐在那而都像是熠熠生辉的宝物,这会儿笑意盈盈便像是明珠被拭去了上面的尘埃, 光彩愈盛, 甚至都有些灼人了。
偏偏这姑娘自己还没有什么自觉姚章叹了口气, 他有点想要喝酒了。
“先生”梁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姚章的动作,不觉微微提高了声音,见姚章看来,才微微笑了笑,“玥对这上面的东西,有些不明之处, 还望先生指点。”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梁玥制止他喝酒的借口, 但姚章还是几步过去,跪坐在梁玥旁边, 垂眸去看梁玥手上那卷竹简,脸上似带宠溺。
梁玥被他看得,竟生出些不好意思来姚章每每这样,倒是显得像是她无理取闹似的明明是姚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在先。
梁玥正想着这些,却见姚章脸上的神色渐渐难看了下来, 竟带了些阴沉。
“先生”梁玥有些意外, 不觉问了一句, 只是垂眸撇到那竹简上的内容,却一阵恍然。
她慌忙伸手将那竹简卷起来、弃到一边,又展开了另一卷,笑道“方才拿错了,是这卷才是。”
赵兴实施新政后,梁玥要处理的折子中,总会夹杂着几份不太妥当的东西一开始是些言辞激烈的斥责、时有侮辱之语,梁玥对此一直是不加理会的态度毕竟有赵兴力挺新政,就是这会儿她说不干了,也无济于事。
不过,后来却有些过了,那义正言辞地斥责竟变成了些淫词艳曲
要是一个普通姑娘,见了这些东西,必定早就羞愤欲死。但梁玥再怎么说,也是经历过那个信息爆炸时代洗礼的人,古人这些含蓄的说法,梁玥都能当诗词看了。
她心知,有能力阻止新政的,绝不是这些没脑子的纨绔子弟,也懒得废心力搭理这些人。
要是当真被说几句就能顺利推行新政,那梁玥倒是情愿多收几份这样的竹简了本来被骂上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姚章脸色只难看了片刻,就又恢复了望日的笑容,只是那笑怎么看都带着些凉意
见梁玥久久未开口,身体都僵硬地紧绷着,姚章又笑了笑,“怎么方才不是说有不明之处吗”
他一开口,方才那点让人悚然的寒意一下子就散了,梁玥眨了眨眼
错觉吧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总算将注意集中在眼前的竹简上,随意找了个含义有些模糊的地方问了一句。
姚章倒也没不耐烦的意思,笑眯眯地同她仔细解释着
就像梁玥最初处理公务的那段时日。
那会儿的小姑娘,还是满目崇敬地看着他,对他的一字一句都奉为圭臬仿佛只要那话是从他嘴里说出的,她每一个字都深信不疑。
只除了一句话他心悦于她
不她信了。
但相信的却不是他希望的那个意思那种得了长辈赞许的欢欣,让姚章悒郁了许久。
如今,她对公务的处理手段早已娴熟,再无之前事事都要问过他的犹疑,姚章有时亦会怀念当年的情形
既然怀念,那自然要想法子重温才好。
梁玥可不知道自己着询问的举动都在姚章的算计之中,那本不甚明了的地方,只三言两语就被姚章解释了个明白。
梁玥还有些疑惑,往日的姚章虽讲述亦是简洁,但也会借此往外延伸个一二这也是为何这些年来,梁玥一直称呼姚章为“先生”。
事实上,若不是姚章的反对,梁玥更想称呼他为“老师”
授业解惑、毫不藏私,姚章虽是平日没个正形,但却确确实实担得上“良师”二字了。
见姚章起身径自往外走去,梁玥又生出无奈的恍然,怪不得今天说得这么干脆利落,原来又是要翘班
而那边,姚章甫一转身,脸上的笑意就全然消散了去,面无表情的往外走去,从门口经过的小吏看见出来的姚章,忙要躬身行礼。
只是无意间和姚章对上了视线,却被冻得一个激灵,“扑通”一声竟直接跪到了地上。
姚章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也未说什么,径自往外了。
他走了许久,那小吏才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踉跄着站起身来,靠在廊住上缓了好一阵儿
这是谁惹着了姚军师啊这都多少年没见过姚军师这个表情了
他怔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视线转向那扇半掩着的房门处该不会是梁督学吧
新政实行后,梁玥也兼任了“督学”之职赵兴为了新政一事,专设的职务。
*
那日后,梁玥突然发现经自己的手的折子再也没出现什么不合时宜的内容,都是正正经经该处理的公文。
她有些疑惑,但也暗暗提高了警惕,虽说她没将那些个纨绔子弟的挑衅放在心上,但是该有的防备还是要的,她可不想阴沟里翻船,谁知道这群目无法纪、偏偏又有家世撑腰的大少爷们能干些什么来
一连几日,她但凡出门,都带上青玉,未防万一。
可梁玥料想的意外却没发生,反倒是以秦锐、何思、夏胜为首的几个世家公子,因在宴上冒犯了清河公主,被判流放没过几日,侯家的幺子又同徐家的孙儿当街争执了起来、大打出手,两人都带了伤不说,家中的长辈也因为这事儿,被当朝斥责。
看着那两位大人的脸色,想必回去后,那两位公子少不得要受一顿家法。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出事儿的都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缘由也各不相同,倒是没有人觉得这背后有什么猫腻,只觉得巧合罢了。
倒是这横行东平的几位纨绔远走的远走、养伤的养伤、关禁闭的关禁闭整个东平的风气都是为之一清,不少人为之称庆。
不过,将近来出事儿的这几个人的名字一列,梁玥就是再不知道其中的联系,那就是真的傻了。
心中不觉生出些感动来,她虽是并未把这些事儿往心里去,但当真有人在背后为她做了这许多,她还是觉得暖融融的。
“备份礼,我要去姚府一趟”在青玉应声之前,梁玥却又道,“不了,我去趟库房罢。”
姚章为她做了这许多,这谢礼总要亲自挑选方能现出诚意来。
姚府。
张礼端了茶,只抿了一口就放了下,眉头拧紧,有些不赞同道“师兄,这些日子,东平屡生乱象,这其”
这其中可有你的干预
张礼踟躇着,没有将下面这段话说出口,他惯常不愿随意揣度他人,更何况这人还是他的师兄。
若不是这次的事情实在是既视感太强,他也不会生出这点怀疑来。
那边姚章却轻笑着开口,“子仪此言差矣,我以为如今的东平,才是有点城如其名的样子当真平稳了许多。”
张礼虽没有深入查过近日来的这几桩事,但他对自己的师兄还是了解的。只听姚章这么一段话,他就猜到这段时日的事儿同他脱不了关系。
短短几日,一众世家子弟接连犯了忌讳,偏偏还都是反对新政的闹得最凶的几家人。
这般看来,如何能是巧合。
张礼并不喜欢这种手段,但他也知道姚章不是能劝动的人,垂眸盯着那茶上的蒸汽看了许久,才低声道“便是无人能找到证据,亦会生出怀疑来”
姚章却是笑着扯开了话,“这可是今年新进的贡茶,子仪这品茶功夫,不减当年啊可惜这茶我这里也不多,只能匀上一半予你,子仪可莫嫌我小气啊。”
张礼方才心不在焉,哪里品得出这茶的好坏
不过,他倒也没露出什么被扯开话题的恼色来,只是沉声道了一句,“师兄。”
姚章的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总算正面应了他的问题,“怀疑又如何”
张礼屈着的手指紧了紧姚章是故意如此的依照姚章的能耐,做得无缝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可是他却选了如今这种做饭。
处置那些纨绔只是顺道,姚章真正的目的是警告那些世家
不、这恐怕是燕王的意思。
张礼垂着眸子,沉默不语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人了,此次新政虽以“办学”为名,但却是世家和赵兴、和寒门的争执
若是胜了,世家自然如先前一般,总揽朝政,便是赵兴亦要退上一步;若是败了怕是再也不复先时荣光
这次姚章同他这般表态,怕不是因为什么同门之谊,而是要他去提醒大公子不要站错了边。
张礼端起茶杯来,将那仍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礼以茶代酒,谢过师兄提醒。”
送走了张礼,不多时便有门房来禀报,姚章看那门房脚下发飘的架势,几乎不必听他开口,便猜到了来人是谁。
做好事,自然要留名的
不然,怎么叫人知道呢【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