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楼顶层花园公寓,站在窗前,就能看到天边一抹艳丽的晚霞。
屋子的设计简约大方,家具和陈设皆是非黑即白,极具现代感的同时,也和他的人一样孤独冰冷。
长方形的写字桌前,立着四个电脑屏幕,上面跳动着着多国股市的波动,桌上整齐的叠着今日需要处理的文件。
下班,回家,工作,研究投资,是他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对于别人或许乏味,对于他来说实用,简单,更是早已习惯。
只是今日,同样是坐在写字桌前,但是一颗心,却久久无法专注。
季然看着桌上的文件,双瞳却并无焦距。
空洞的眸中,隐匿着,一丝猩红的燥热。
八年了,他不止一次地想要搜寻她的消息,却一无所获。
之前的同学说她离家出走了,高考都没有参加,之后谁也没有了她的音信。
八年来,他强迫自己忘掉这个女人,但是午夜梦回之时,还是会想问她一句,过的好不好。
过得好不好,他问过无数遍,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如果她过的好,他会嫉妒,发疯发狂的嫉妒,嫉妒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在抛弃他之后,过的心安理得,惬意安然。
但是过的不好,难道他就不会心痛,难道他就能安心了么?
而无论如何,今日,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他从未没想过,会在舒氏见到顾琪。
顾琪虽然在江氏工作了几年,但是一个举无轻重的小助理,小文员,也没有出众的外貌,在江氏这样大企业中,就如一粒微小的沙。若不是江亦枫看中她的心思单纯,把她分配到舒离手下做事,她或许就会淹没在茫茫人海,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可是就算她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了,那又如何呢?她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屑于。
她身上穿着的是廉价的职业装,袖口上隐约还有一丝线头,她的手掌心中,生着薄薄的一层茧子。
眉眼间,还带着当年稚嫩单纯的模样,但是生活将她磨出了更倔强的脾气。
季然眼眸一深。
看到她胳膊上裹着纱布,他的心瞬间就被揪起。
疼爱怜惜,那些他阔别已久的情绪瞬间回涌,那一瞬间,他多么想将她拉入怀中。
结果呢,她说,季总监,请自重。
呵呵,她叫他季总监。
呵呵,她叫他请自重。
她还说,她是死是活,是伤是残都跟他没关系。
季然冷冷一笑。
一直以来,他以为在这段爱情中他才是那个冷漠薄情的人。
结果到头来,他才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眼中的燥意越来越烈,他胸口闷地厉害,嗓喉干涩极了。
喉结微微滚动,体内的欲望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操纵着他直接从椅子上一跃跳起。
疯狂地翻箱倒柜,终于,在药箱的一角,找到了那个瓶子。
衬衫早已被他扯开,手指顺着领口探了进去,摸到肩膀处。
那上面有一道三寸多长的伤疤,伤口早已愈合,此时摸上去,指腹之下,还能摸出凸起的伤痕,但是早已没有任何痛觉。
但是不知为何,却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个秋天,肩膀上的伤口,疼得他冷汗直流,但是胸口那种撕心裂肺的心痛,才更令他失去意志。
“季然,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求你,我们分手吧……”
他意识模糊中,还在反复喃喃追问:“为什么。”
“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理由的话……
我不会等你回来了,我有了别的男人,你可以死心了吧?”
“可以放过我了吧……”
止痛药的盒子悄然打开,季然没喝水,只是干涩地吞下,过了许久,那久违的熟悉感慢慢爬遍身体的每一根神经。
是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就如同她的发丝散落在他的胸膛。
胸中的积郁豁然消减,他仿佛溺水的人终于爬上了陆地,终于,可以舒坦的呼吸。
意识朦胧,她似乎就在他的身边,软软地蜷成一小团,猫在他的怀里,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却又带着三分羞涩地看着他。
“季然,你长得真好看。”
“季然,你真是太厉害啦!”
“季然,物理题不会,讲给我听嘛。”
他似乎听见自己说:“不要,你这么笨,讲给你听也白费力气。”
她嘟着嘴,娇喃:“不要,人家也要变聪明,不然以后怎么办!”
“以后我养着你。”
他双目微阖,一扫往日的冷漠,嘴角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松山机场。
不同于大部分旅客的大包小包,男子只有一个小巧的手提箱。
箱子很轻,他轻松地拎在手里,随着拥挤的人群,悠闲又从容地穿过隧道,走向大厅。
周围的人群,或许在送别,或许刚刚重逢,许多人接吻或是拥抱,洒泪或是挥手,欢笑与泪水,充满在这坚硬冰冷的建筑物里。
但是这一切,似乎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人拿着牌子等待他的出现,就像五年前,没有人送别他一样。
他步伐不快,走得却坚定,迈出了机场大门,冬日里的一道日光映在他的脸上,将他俊朗的五官衬得分外柔和。
江亦秋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故土的气息。
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江亦枫把车停在了街边,抬头看着舒氏大楼,嘴角上掠起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拿出手机,正要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手机却一阵狂震。
江亦枫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角微微一缩。
叶莘。
自从年会之后,他已与叶莘彻底撕破了脸,董事大会上,他和江鸿又联手摆了叶莘一道,叶莘这个时候想必还在气着吧。
怎么会打电话给他?
江亦枫看着手机在手掌中震动,并未接起,手机又响了几声便挂断了。
却紧接着,弹入了一条短信。
“晚上回家吃饭,他回来了。”
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回来了。
他是谁?
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答案,但太过荒诞而无法置信,半晌,车子发动,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