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离去前厅替父亲办理好了出院手续,因为舒启越行动还是并不灵便,舒离登记出借一台轮椅,工作人员说稍后会送到病房里。
舒离点了点头,路过洗手间,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走向父亲的病房。
因为江亦枫的安排,舒启越住在走廊最尽头的特护病房里,本就与其他的病房有些距离,再加上平时除了她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访客,所以舒启越的病房一直都非常安静。
只是今日,离着五六步的距离,舒离就听到了从病房里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舒离的眉头微微一蹙,快走了几步,在门口微微一顿。
隔着一道门,里面人的说话声听得并不太清楚,只是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词语。
舒氏,股票,季度……
舒离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攥紧了拳头,却又继把拳头展开,调整了一下呼吸,面色平静地推门而入。
屋内的一众人语声忽然一顿,却又继而更加激烈的响起。
“哎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看这是谁来了啊。”
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姑。
“这个不孝女,她,她还真有脸来!”
这是假装正义感爆棚的三叔舒启洲。
“可不是么,你看看大伯才病了几天,她就勾搭上了江二少,她当舒氏是她一人的嫁妆呢,这还没入江家大门的,就转手把舒氏贴给了人家……”
呵呵,这不正是她的好堂妹,舒晴么。
“晴儿,怎么说话呢,舒离是你的堂姐,你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这么败坏姐姐名声。”
二叔舒启林皱着眉头,假意严厉地斥责道。
“舒氏现在面临低谷,你姐姐她心急,想要帮忙,这……”说到这里,他故意叹了一口气:“她不了解我们老一辈创业辛苦,这也怨不了她,她的初衷也是为了舒氏好。”
“哪家企业没经过点风浪,就遇到小小挫折,就把公司给卖了,这叫做为舒氏好?”
三叔连忙帮腔。
舒离冷眼看着这一群所谓的亲戚。
虽然在进来的一系列变故中,她早已看出这些人的虚伪嘴脸,但是直到这一刻,舒离才真正理解到,人,究竟可以有多无耻。
她父亲中风住院的时候,她为了手术费四处借钱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如今父亲康复出院了,他们约好了一同前来,就算他们不开口,难道他会看不出他们的用心么?
江氏马上就要召开新的一季度的股东会议了,舒氏如今已经正式被江氏收购,这次的季度会议上,想必会决定舒氏的董事会,以及管理席位。
舒氏的大部分股票都被江氏所有,所以如果江亦枫想要直接空降一批高管,替代他们的位置,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们此时来,无非是惦记着舒启越手中剩余的三成股份,拉拢父亲,为他们争取一些最后权益。
只是他们又几时候为舒氏尽过力?
在江亦枫手下工作了几个月,舒离也接触了不少有关舒氏的运营文件,舒氏这几年的收益她心中大概还是清楚的。
虽然电子生产线着火意外,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若非是真的被逼到了山穷水尽,像舒氏这么大的企业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意外而濒临倒闭,这其中的门道,想来他们几个最清楚了吧。
舒离冷笑:“我爸住院的时候没见你们过来关心,还有几天就是季度股东大会了,到看你们一个个殷勤起来了。”
几人被她一语道破心事,脸上皆是有些讪讪的。
这些人的话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父亲刚刚病愈,不能有大幅度地情绪波动,舒离只是担心他们的胡言乱语,会刺激到父亲。
舒离无视这些人,直接走到舒启越的床前,坐在他的床边。
舒启越穿着病号服,经过了这些日的调养,面色看起来略微红润了稍许,精神看起来也好了许多。
舒离扶着父亲,把他身下的枕头垫高了一些,让他倚靠着更加舒服,拉过父亲的手,轻声道:“爸,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却不想,舒启越把手从舒离手中抽出,冷冷道。“家?别墅都被拍卖了,哪还有家。”
舒离一怔。
一颗心也随之被抽空了。
若不是江亦枫,舒启越所欠下的巨额债款,她根本无力偿还,舒家的别墅早应该被银行拿去拍卖了才对。
哪里还有家。
可是这个‘家’字,所包含的意义,又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房子?
舒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嘴边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
她不知道她来之前,这些人对父亲说过了些什么。
但是父亲的意思,难道是说,不想再认她这个女儿了么?
舒离心中一阵酸痛,那酸涩的感觉,从心头盘旋向上,一直酸到了鼻尖,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
半晌她张了张口:“别墅还在。”
感受到盯着她的那一道目光更加灼烈而严厉,舒离垂了垂眼帘,背脊却仍挺得笔直。
“别墅还在,那你哪来的钱还债?”
“难道你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为了钱,去,去卖……”舒启越情绪太过激动,一口气没有提上来,一阵咳嗽,咳得脸都呛红了。
舒离一急,连忙想拍拍父亲的背,帮他顺气,舒启越却一把推开了她的手。
一旁的舒晴连忙过来献殷勤,一边帮舒启越拍背边道:“大伯,你就别生气了,姐姐,姐姐这也是为了凑钱帮你治病嘛,你就不要怪她了。”
舒离看着舒晴,哪怕极为忍耐,但是一双美眸还是出卖了她心中的怒火。
从小到大舒晴就与她针锋相对,先前在公司年会上也几次出言刻薄,但是她这些低劣的手段,舒离本来牙根就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也懒得出言回击,只当她疯狗乱吠。
但是此时,舒离才第一次动了真怒。
虽然她说的确实是事实,但是她这话语和语气中的煽动意味,实在是不要太明显。
父亲的病刚好,不能受任何刺激,而舒晴明知如此,却蓄意挑拨,用心实在是恶毒。
“你给我闭嘴!”舒离冷声道,舒晴微微一怔,从小到大,舒离一直都高贵贤淑,很少会如此不客气。
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着舒离目光中的冷冽,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爸,你病刚好,不能情绪过激,有事我们回家再慢慢讲好么?”舒离转过脸来,拉过舒启越的手,压住胸口的怒火,让声音尽量柔和。
“我就算病死,也不用我女儿去卖身!”舒启越甩开了舒离的手,怒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