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玄之原本是想赶在天黑之前再出宫一趟,将温明珠他们捎出宫去。去准备车马的时候,正好逢着沈同芳要出宫会友,便干脆将温明珠与初一安排进沈同芳的随行队伍。反正只要温明珠出了宫,就有护卫队的人在外面接应了。至于他在不在,都没什么区别。
主要是他们现在住在宫里,每次出宫,是要差人去内务府领牌子的。作为一个使臣,每天有事没事就往外跑,也不太好。
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沈同芳一行人,还没到宫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沈同芳坐在轿中闭目养神,感觉到轿子停了下来,便掀了帘子,问轿前随行的侍卫:“怎么了?”
侍卫小跑着过去询问了一下,很快就跑了回来,回禀道:“大人,据说宫里进刺客了。皇上刚刚下了圣谕,各宫高度戒备,宫门立即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出。”
“啊,有刺客啊?”沈同芳是饱读诗书的大学士,对于“有刺客”这种暴力事件,有些“有多远就躲多远”的畏惧心理。而且年纪大了,也没什么抗争精神。一听说不得进出,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去吧。”反正今日所约的这位大人,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朋友。改天再约便是。
跟在轿后的温明珠就有些傻眼,忍不住回眸看了身旁的初一一眼。
初一探头看了看前方守备森严的宫门,朝温明珠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以现在这种情况,无法出去。只能先回永庆宫,再作打算。
永庆宫中,易玄之刚与陆浸秋说完话,回头就看到沈同芳一行人回来了。惊异地与人群中的温明珠对望了一眼,上前问道:“大学士怎么回来了,是忘带东西了么?”
沈同芳便将宫里遭遇刺客,现在各大宫门严密警戒的事情说了。末了叹了口气,说道:“多事之秋啊!”
等沈同芳回屋后,温明珠便跟着易玄之回了房。易玄之合上门,有些忧虑地问道:“这感觉有些不妙啊!这天都还没有全黑呢,有什么蠢货刺客会选在这个时候前来行刺?八成是借口,目的就是为了封锁宫门……会不会是冲着公主来的?”
温明珠轻蹙着眉,没有说话。
易玄之回眸瞧了瞧她,试探着问道:“萧舜,变卦了?”
“不会。”温明珠肯定地回答。如果他真的想变卦,刚才她拉他说话的时候,他的人就在外面,他完全可以直接叫人进来逮她。既然那时他都没有这样做,那现在就更加不会这样大费周章地要将她困在宫里。
难道是北江王?
她记得萧舜曾经说过,他绑架了她,要带她回北江。这个消息,至少北江王应该知道了。只是,就算北江王知道萧舜抓了她,之后又放过了她,但他也不一定知道她现在在宫里吧?难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想多了。纵然封锁宫门是借口,但针对的,或许也并不是她。
萧舜那边也收到了皇宫全面戒备的消息,想到温明珠或许还没来得及出宫,隐约觉得其中有些不对的地方,便立即去了御书房找北江王萧尧,问道:“父亲,发生什么事了,听说有刺客?”
“对,有刺客。”萧尧说着,从书案后站起身,将书房里侍奉的宫女和内侍都一并摒退。等他们悉数退出去之后,他缓步来到萧舜身前,看着他,缓声说道:“舜儿,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萧舜心里微微一沉,这么说他就知道了,今日封锁宫门之事,果然与温明珠有关。只是不知萧尧这边的消息,确切到了何种程度。“不知父亲说的是小时候的哪件事情?”
“我去阳山接你回来的时候。”萧尧提醒道。
萧舜点点头,说道:“记得。”
那时,他在母亲的住处养了半年的伤,不仅伤势全好了,之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素,也全清了。但是他却不肯出山,如何如何都不肯。
一个原因是,虽然他恢复成了一个普通的孩子,但是在他的心目中,回到江都,就等同于回到那个对他不友好的世界。那里的人,都排斥他、厌恶他,不想看到他,想要他消失。只有在母亲这里,他才能得到宁静与温暖,不用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从小都没有母亲。在他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她的悉心照料,使得他情不自禁地全在心里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离开阳山,就等于让他重新成为一个没娘的孩子。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
纵然后来被强行带离了阳山,一路上也没有停止哭闹,而且还想尽一切办法跳车,想要逃回去。在不停的跳车过程中,小小的身体伤痕累累。父亲便将他绑了起来,让他不得动弹,然后他就开始绝食。不吃不喝地饿了五天,直到意识都开始模糊了,父亲终于答应他,掉转车头,送他回去。
但是,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不可能一直留在山里。而父亲又是朝中重臣,不可能放下京中的一切,长留这里。所以,在阳山逗留了半个月之后,父亲就找母亲谈了,希望她随他们回京。具体是怎么谈的,他并不知晓。他只知道,她随他们回京,并成为他的母亲,条件是,他们帮她完成心愿。
萧尧再次问了遍:“现在还记得吗?”
“记得。”萧舜还是如此回答。
“那你母亲想要找的人,就近在咫尺,你为什么不抓她起来,交给你的母亲处置?放了一次不算,还要放第二次?!”萧尧紧盯着萧舜,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神情。“还是说,你对她产生了感情。为了她,不惜背叛自己的誓言,违逆母亲的心愿,打算就此放过她了?”
“没有。”萧舜极力保持着表面的冷静。“明珠公主被救走,那是个意外,是我大意了。所以,我干脆调整了计划,先对付定王。”
萧尧轻笑了一声:“温云笙在明,定王在暗,舍近而求远,谁教你的?”
“父亲。”萧舜认真地分析道。“温云笙在明,而且他身边没有帮手,很好对付。定王在暗,他身边又有个诡计多端的谢绝。若是先对付了温云笙,必定打草惊蛇。到时候要再对付定王,就不好办了。”
萧尧点点头:“说得有道理。那你的意思,就是现在要眼睁睁地看着温明珠在宫里来去自如?”
“她怎么会在宫里?”萧舜诧异地说道。“父亲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误会。”萧尧笑了起来。“若是我将她从这宫里揪出来,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