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珠微微一怔,旋即又笑了:“那就劳烦陆状元帮我挡着后面来的风啦!”
方才那句话,陆浸秋是一时脑热,脱口而出的。说完之后,也醒悟到话中所隐含的特殊含义,这会儿正处于极度的尴尬和不好意思之中。听到温明珠说“劳烦”,便愣愣地应了声“好”。等温明珠转身继续往前走了,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加快跟上。
温明珠发觉他还真是老老实实地笔直落后一步跟在自己的正后方,自己走的时候往左偏一点,他也跟着往左偏一点。拐弯的时候,他也十分尽职地走到位了,才跟着拐。一板一眼的,就像个机器人一般。温明珠很是哭笑不得,为了让他少挨些冻,加快脚步回了暖阁。吩咐谷雨去准备一碗姜汤过来,给陆浸秋驱寒之用。
温明珠回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出来,陆浸秋也已经喝完姜汤了。在暖阁里坐了一会,他身上的寒意已经祛掉,脸色看着也红润了不少。温明珠信步来到暖炕上坐着,看着他,问道:“陆状元今天怎么过来了,是易大人他们那边有什么消息了么?”
原本严凌是公主护卫队的副统领,是最接近温明珠,最能与她说上话的。现在近卫队整个被停职了,严凌暂时成了“无业游民”,也无法随心所欲地进宫了。于是,作为太子侍读的陆浸秋,又成为了驸马小分队中最接近温明珠的一个了。所以,温明珠才有此一问。
“呃……”陆浸秋支吾了好久,才艰难地应出一声“不是”。他不好意思直说自己只是想过来看看她,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只能僵在那里,眼看着彼此之间进入一种“冷场”的状态。
温明珠笑道:“那陆状元是专程来看望我的么?”
“不是!”这次倒是应得飞快。说完,有些后悔。抬眼看看温明珠,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低回头来,屋里再度进入了冷场状态。
“那陆状元是过来做什么的呢?”温明珠好整以暇地问。
“我……就是,走着走着,就过来了……”陆浸秋支支吾吾地回答。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说,仿佛更加暧昧不清了。不由红了脸,闭上嘴巴,准备不说话了,就在这里坐着。就干坐着,陪陪她,使她不致于一个人孤单地在这里,也是好的。
温明珠看看他,他不说话,她也不催他。让谷雨送了茶水和糕点上来,然后就任由他坐着,自己则随手取了本书,斜靠在榻上看了起来。
陆浸秋坐了一会,兴许是暖阁里太暖和了,他觉得越坐越热。便倒了一杯茶水喝,但是那茶也是热的,一杯茶下去,便觉得一股热气从胃里蒸腾而出,直冲脑门,然后就觉得整个人处于了一种晕乎乎的状态。陆浸秋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
温明珠看到他的举动,从榻上坐起身,问道:“陆状元,你怎么了,是犯困了么?”
“没、没有。”陆浸秋回答说。“只是……有点热。”
“热吗?”温明珠怔了怔,她觉得温度刚刚好啊。温明珠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原因。“哦,是了,陆状元是南方人。南方冬天没有地龙,只有火盆。通了地龙,是比用火盆取暖要暖和些,所以陆状元不太习惯吧?”温明珠看看他,见他果真是双颊绯红,看来果然热得可以,便说:“既然陆状元也没什么事,不如今天就先回吧,改天得空了,再来看我好了。”
听到温明珠让他离开,陆浸秋突然心里大急,随即头脑一热,就倏地站起身来,大声说:“我……我,有事!”
温明珠被他着急的模样给逗笑了,笑盈盈地说道:“什么事呀?”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在逗小孩子说话的怪阿姨。
“我……”陆浸秋看看她,又低着头,坐回身来,有些喃喃地说道。“他们都在为公主的事情四处奔波,想办法帮公主正名,但是我……我一点也不想。”
“哦?”温明珠微微扬了扬眉,问道。“为什么?”
陆浸秋就像是没听到温明珠的问话似的,顾自继续说道:“那时,听说公主竟然有可能不是长安公主的女儿,我心里其实、很高兴,我好希望这是真的……如果公主不是长安公主的女儿,那就与安和郡主一样,只是普通的王爷的女儿,就不会要招三个驸马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长安公主的女儿,那我与我爹爹犯的就是欺君之罪,你就不担心我会被定个死罪吗?”温明珠蹙着眉问。她知道陆浸秋是愿意做她的驸马的,只是不愿意做三分之一。但是,只因为如此,便盼着她其实是个冒牌货,那是不是也有些太自私,太不为别人考虑了?
“不会的!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在,公主与淮南王,肯定不会被判死罪的,最多被贬为庶民。”这会儿,陆浸秋的脑子倒是特别的清楚。就算温明珠不是长安公主的女儿,但她也仍然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太子的亲表妹。有这两层关系的,假如他们父女俩真犯了欺君之罪,确实是被贬为庶民、逐出京城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公主被贬为庶民,那就更好了!”说到这里,陆浸秋突然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不是兴灾乐祸的那种高兴,而是喜出望外的那种高兴。
温明珠只是抿着嘴,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公主不是公主了,就别说三个驸马了,连一个都不能招了!”这样的情景,光是想一想,陆浸秋就觉得好高兴。“然后,我就可以找淮南王求娶公主了。我不做驸马,到时候请太子殿下和恩师帮我谋个官职,最好外放回明州做个知县、太守之类的。我做知县,公主就是知县夫人。我做太守,公主就是太守夫人……”
陆浸秋觉得自己的设想,真是太棒了,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
温明珠听得却蹙起了眉,转头问侍立在旁的谷雨:“你给他上的不是茶,是酒?”看陆浸秋那脸色绯红的样子,明显不对劲啊!就算是刚才吹了寒风,受了冻,生病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发作。看样子,倒更像是喝了酒,喝醉了。
“是茶啊。”谷雨愣了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温明珠为什么这么问,有些恍然地说道。“哦,奴婢忘记说了,之前给陆大人喝的姜汤里添了酒。方才进来的时候,瞧着陆大人的嘴唇都冻得紫了,想着加点酒,祛寒效果更好。没想到,陆大人这么不胜酒力……”
听着陆浸秋在那里自说自话,越说越离谱,连选什么日子成亲,然后以后生几个孩子都出来了,温明珠不由无奈地扶额,吩咐谷雨说道:“将陆状元扶到侧殿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