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舜示意手下人将棋盘撤走,白露将带来的糕点瓜果从提篮里取出,摆放完毕,温明珠才在桌前坐下。
梁云公主之前与萧舜对弈,所以坐的是他正对面的位置。温明珠坐的,却是他右手边的位置。
这个细节,萧舜自然没有错过。他微微一笑,解释说:“没有,她只是过来向我道谢的。”
“道谢?”温明珠忽然“哧”的一声笑了。“谢谢你的不娶之恩吗?”
萧舜也忍俊不禁:“做我的王妃就有那么惨吗?”
温明珠思索着点了点头,说:“从大家的反应来看,其悲惨程度跟做我的驸马一样。一个失节,一个丢命,所以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
萧舜低眉笑了笑:“那我们算不算是同病相怜?”
“所以……”温明珠笑嘻嘻地说。“你留在这里,做我的驸马,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萧舜没有接温明珠抛过来的这个话茬,径自慢条斯地给温明珠沏了杯茶,问道:“替代我的驸马人选,公主物色得如何了?”
温明珠抿了口茶,叹着气说:“还没头绪。”
萧舜惋惜地说:“那看来,我是没法参加公主的婚礼了。”
温明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要回国了?”
“是啊。”萧舜说道。“我离朝两个多月,在这里呆了也快一个月了,也该回去了,府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呢。”
“可是,和亲人选不是还没定下来吗?”
萧舜笑了笑说:“我此次来朝,首要任务是议和。和亲只是一个补充。既然挑选不出合适的人选,那就算了吧。反正议和的章程,我们都已经谈妥了,大家互相遵守就是。”
“哦。”温明珠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他回去后,或许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萧舜想了想:“月底吧。接下来这些天,我准备在京城里四处走走。京城十景里,这个季节能看到的,都去看一看。”
“哈哈!”温明珠笑了起来,笑的连自己都觉得有点牵强。“那几个地方啊,我最熟悉不过了!我给你做向导!”
“好啊!”萧舜欣然应允。“求之不得啊,那就有劳公主了!”
接下来几日,温明珠便陪着萧舜到京城有名的景点挨个地游览。
太子有些担心,找皇后商议要不要把他们拆开。他俩那个粘糊劲,总让他有一种要大事不好了的感觉。最好能想办法把温明珠调开,然后让梁云公主去陪萧舜。
皇后却说算了,反正萧舜要回去了,以后也见不了了,就随她高兴吧。
太子无奈地叹叹气,也只得作罢。
萧舜定的离京之日,是六月二十九。在他离京前一天,温明珠带着他,又来到了大相国寺。
萧舜也有些意外:“我们之前不是已经逛过相国寺了么?”
“可是,你没有见到慧真大师啊!”
“慧真大师不是不见客么?”萧舜淡淡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要打搅出家人的清净了。”
“不行!你难得来一趟,不能让你留下遗憾!”温明珠认真地说,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碧玉环佩,朝他眨了眨眼睛,一瞬间又恢复了俏皮的模样。“有这个,就能见到了。”
“这是?”萧舜不解地问。
“皇上的玉令呀!”温明珠笑嘻嘻地说。“我从皇后娘娘那里打听来的。说慧真大师出家后,皇上答应过他,只要他不愿意,他可以不见任何人。但是皇上如果私服来访的话,他就必须见。这个就是凭证!”
说着,她往萧舜那边歪了歪身子,压低声音说:“我从皇上那偷来的。”
萧舜有些哂然失笑:“真是有劳公主费心了。”
温明珠大剌剌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谁让你是我看中的人呢!走吧!”
凭借着皇帝的玉令,温明珠二人终于在禅房里见到了慧真大师。
慧真大师是皇帝的弟弟,年纪理应比皇帝小,但从他的容貌看来,却比皇帝年长十岁都不止。他的面容与身形都比较消瘦,眉眼之间已经看不出当年的风华,胜在精神还好,有股飘然出尘的超然之气。
慧真大师看到温明珠时,似乎微微有些诧异。目光在温明珠的脸上多留了一瞬,然后竟主动开口问道:“云笙的女儿?”
一般出家人,都不会主动提起与自己出家前身份有关的一些事情。尤其是慧真大师这种,出家前将一切焚毁、誓要斩断一切尘缘的人。
所以温明珠也有些惊奇,但是她又不知接什么话好。
眼前的这位看上去一身清寂的出家人,算起来,是她的舅舅。认识她父亲,是一定的。回答“大师你认识我父亲啊”之类的话,太蠢了。但是她又不能以俗世的身份,与他相认。只能简短地回答了一声:“是啊。”
慧真大师似乎也察觉了自己的异常,定了定神,转而问道:“两位施主一定要见贫僧,是有什么要事吗?”
温明珠便指了指萧舜,说道:“大师,我的这位朋友,很欣赏您的画。他难得进京一趟,我就想着偿他的一个心愿,让他见您一面。”
萧舜向慧真大师见了一礼,恭敬地说:“大师的画,有种潇洒飘逸之美,正是在下心中极为向往的。冒昧来访,还请大师见谅。”
慧真大师抬手轻轻摆了摆,却没有再说什么。
温明珠二人坐了会,喝了杯茶,萧舜与慧真大师聊了几句佛经,便告辞出来了。
两人并肩走着,温明珠忽然说:“你似乎什么都会,什么都懂的样子?可以跟皇姐聊诗词歌赋,也可以跟我聊吃喝玩乐,跟慧真大师也能聊佛经禅意……”
萧舜本来想谦虚地回上一句“都是略知皮毛而已”,不想温明珠的下一句话却是:“你会这么多东西,不累吗?”
萧舜不由有些哂然失笑:“这个么,就比如你问一个胖子,你每天顶着一身肥肉走来走动,不累吗?他肯定会回答说,习惯了,还行。”
温明珠笑了起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作‘甩掉肥肉、一身轻松’,你也试试?”
萧舜笑着说:“好啊,如果有机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