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珠虽然说要与太子比赛,但其实并没有胜负之心。她只是很久没有来西山打猎了,心里比较兴奋而已。策马在林里兜了一转,“唰唰唰”地便将两匝子箭给射完了,战果则只有一只被她射中了腿的兔子。
“别让它死了,拿笼子装好,带回去红烧了,给太后娘娘补补身子!”
“是,公主。”
温明珠吩咐完,转着脑袋四下看了看,琢磨着接下来去哪里玩耍。
跟在她身旁的一个内侍提醒说:“公主殿下不回去与太子殿下汇合吗,陆大人也还在那等着呢!
经他这么一提点,温明珠才蓦地想起被她“强行架来”的陆浸秋,暗道一声:“糟糕,竟然把陆状元给忘记了!”
“走!回去了!”
于是,温明珠便带着一帮子人,骑着马,“得得得”地回去了。
回到与太子分道扬镳的地方,远远地望见了陆浸秋坐着来的那辆马车,和守在车旁的两个侍卫,却没有看到太子、抑或是陆浸秋的身影。
“陆状元难道跟着皇兄一块儿去了?”温明珠正琢磨着,忽而见到马车的窗帘动了动。似乎是被人从里面掀了一个角起来,然后看到她之后,又快速地放了回来。
温明珠“哧”的一声笑了,策马缓步踱到马车前,笑着说:“陆状元,你一直在里面不闷吗?出来透透气呗!这林子里,鸟语花香的,可舒服了!”
温明珠说完,四下里静寂无声,只有林子深处远远地传来几声鸟鸣。
温明珠猜陆浸秋多半是在装聋,不想搭理她,便说:“陆状元,别装不在了,我都瞧见你了!”
这下,陆浸秋郁闷了。
为了不招她的眼,不引来她的注意,他一直窝在马车里不敢下车。这车上又没有书看,很闷的好不好!他傻愣愣地在这里窝这么久,他容易嘛他?!就刚才那么一下下,他拨开车帘往外,就偷看了那么一眼,就被她瞧见了!
好郁闷!郁闷得快吐血了!
“你就不能装作没瞧见我吗?!”陆浸秋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装作没瞧见你啊?”温明珠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思忖着,点点头。“也行啊!”
正陷在无比郁闷中的陆浸秋蓦然愣了愣。
“好吧,我刚才没瞧见你,我不知道你在马车里,大概是跟着皇兄一起去打猎了吧。”温明珠从善如流,仿佛真的听从了陆浸秋的提议。
陆浸秋则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真的能装作没瞧见我?
“我刚才绕着山跑了一圈,还打了猎物回来,忽然觉得有点累了……”温明珠一边说,一边伸展了下胳膊,然后“蹭”地从马背上跃了下来,欢快地说。“反正马车里没人,我进马车睡一会,顺便等皇兄回来!”
她的话音未落,马车的门帘一阵晃动,陆浸秋便慌慌张张地撞了出来。从车上,一下子跳到地上,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在地。所幸及时抓住了马车的车辕,才不致于摔个四脚朝天。
温明珠见状,就“哈哈”笑了起来:“陆状元,你不是跟皇兄打猎去了吗,怎么还在车里?”
陆浸秋脸涨得通红,一脸窘迫,却是不敢看温明珠一眼。顾自扶袖拭去下车时衣袍上沾上的灰尘,便“蹭蹭蹭”地往山脚的凉亭去了。
温明珠自然跟了过去,等陆浸秋坐定,她就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
陆浸秋还是不肯看她一眼,她一坐下,就侧过身,将整个人面对右边坐着。温明珠立刻就跟着换去他右侧的位置上坐了,并且将脑袋探到他的面前,主动地迎向他的目光。
陆浸秋一不小心看了她一眼,一张白皙的俊脸倏地一下便红了,当即慌不迭地转去了左边。厚脸皮的温明珠自然立刻又跟着过去。
于是在左、中、右、中、左,来回了三趟之后,陆浸秋终于受不了了,“霍”地站了起来,涨红着脸,懊恼地说道:“公主自重!”
“我哪里不自重了?”温明珠“嘁”了声。“我看啊,不自重的人,是陆状元你才对。”
“怎、怎么可能是我?!”陆浸秋要恼羞成怒了。
他自幼饱读诗书,谨遵孔孟之道,秉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金规戒律,从未曾越雷池半步,怎么就说他“不自重”了?而且还是被一个自己本身十分不自重的人说,这实在是,太岂有此理了!
温明珠笑嘻嘻地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是孔夫子说的,对不对?”
“……对。”陆浸秋忍不住偷偷瞧了温明珠一眼,心想,不是都说明珠公主不学无术么,怎么还会知道孔夫子的名言。
温明珠拄着下巴往陆浸秋身前凑了凑,又将他吓得一缩,赶紧将整个身子转走。
“那你看看你啊,举行慌张,目光躲闪,一点都不坦荡荡,你说,这是不是小人行径?”
“我不是小人!”陆浸秋自幼饱读圣贤书,当然不能容忍被人污蔑为“小人”,立刻就急着大声分辩。
“不是小人的话……那就是对我有非份之想!”
陆浸秋一愣,半晌才回过神,青红着脸分辩了一句“才不是”,就匆忙起身,几乎是用跑着回到了马车旁,问那两个侍卫:“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侍卫用同情的目光看看急得快哭了的陆浸秋,心想陆状元好可怜啊,被公主调戏得好惨。但是对于他的问题,他却也只能回答“属下不知”。
世界,就是如此残酷。
“天哪!我该怎么办才好?”陆浸秋在心底无声长叹。
温明珠不知何时又跟了过来,瞧了瞧他,说:“你就这么讨厌我啊,避我如同避瘟疫一般?”
陆浸秋侧过身,不理她。
过了一会,却没有听到她再说什么。又想到她刚才问这句话时的语气,与之前不同,似乎带了些落寞与无奈。心想,公主再怎么任性胡闹,却也只是一个女孩子。自己这样对她,确实是有些太不君子了。
于是,迟疑着转过身,然后却发现,温明珠不知何时已经转回身,往马停立的位置走去了。她的身影,在树荫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娇小落寞。
“我不讨厌你……”陆浸秋脱口而出。在温明珠的脚步停下来之后,他心里又有些后悔,连忙又补充上了一句。“但是我不要做三分之一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