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有两轮马车,后面一辆是专门给魏莹的,魏莹特意拉上了穗穗与她同乘。怀瑾顿时明白了红妹等人为何对魏莹有说不出的敌意了,大概魏莹是这里的头牌姑娘,所以被格外优待。
马车正要走时,车上忽又上来一人。怀瑾定眼一看,居然是他。
高渐离怎会在这里?他不是说要去燕国吗?不过显然他没有认出自己来,从一上车就坐在那里擦拭琴弦,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看魏莹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应该是认识他的。
“穗穗,你今天是怎么了?”魏莹突如其来的询问让怀瑾浑身都紧张起来,然而魏莹的下一句:“往日见了高先生,你总会问个不停,怎么今日这么安静?”
怀瑾干笑一声:“嗓子有些疼,再说了,总是烦高先生,有些不好意思。”
魏莹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还有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魏莹姐你就别嘲笑我了。”怀瑾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魏莹方没有再问。只是一抬头,发现高渐离那冷冰冰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怀瑾一惊,忙低下了头。
一路摇摇晃晃中到了韩王宫门口,士兵照例盘查了一番,然后放行。
“姐姐,这次宴会,韩王会出来吗?”怀瑾急于探求消息,问向魏莹。魏莹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韩国王室中人和王宫大臣都被关起来了,所以你不要提这些话头,不相干的事就别提,懂了吗?”
她怯怯的声音:“是,穗穗知道了。”
马车一直到一座大殿才停下来,这应当是韩王平日行政的地方,如今却被充作秦军行乐的场所。一国之尊,被如此践踏,难道这就是成王败寇吗?
大殿里外,摆了许多席,军营中立有军工的士兵、将军都在这里。他们一见远远走来的脂粉红袖,都笑起来。
她们先被带去了宫殿旁的小屋子,怀瑾往大殿里面望过去,只意外发现了很面熟的人。主位上坐着的,应当是这次带兵的内史腾将军,令人惊讶的是他旁边的案几上竟然坐了一个年轻小伙子,而那个人正是之前在驿站给了怀瑾令牌的都尉。其余的放眼望去,全是一幅幅冰凉的铠甲。
匆匆一眼,怀瑾就被魏莹拉着进去了。
换上衣服,这群姑娘便要出场了。怀瑾只是弹琴人,她和高渐离以及一个敲钟的女孩儿被安排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前面有屏风挡住他们三人的身影,但他们却可以看清大殿中的人。
编钟已被敲响,高渐离的手也按在了琴上,怀瑾却是不明就里。高渐离仿佛不意外,嘴里吐出三个字:“清平乐。”
她立即拨响琵琶,琴钟混合的音乐响起来,所有人都只觉精神一放松,连魏莹她们上场都没注意到。怀瑾一边弹一边看着外面的魏莹,她穿着一身红色舞衣,虽说妖媚但眉眼间却全无风尘女子的味道,反观红妹等人,风尘味道十足。
琴声一停,舞也停了,姑娘们习惯性的去上面有军衔的将军席边斟酒,而魏莹则是到了内史腾身边。内史腾那一双手不甚安分,早已揽上她的腰,而魏莹早已是皱起了眉。
“我有些口渴,可否倒些水给我?”身后高渐离冷冷的一声拉回怀瑾的思绪,只见那个敲钟的姑娘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她走了之后,高渐离定定的看着怀瑾,怀瑾正欲说话,高渐离却说:“你不是穗穗!”
不是疑问,是肯定。怀瑾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只是淡定的的将面纱取下来,直视高渐离:“你早知是我了?”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大概是怀瑾认识他以来见到他的第一个笑容,她愣在那里没说话。高渐离说:“穗穗一直叫我高大哥,从不叫我高先生。”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不是与我说你会燕国吗?”怀瑾终于问了心里的问题。
“我原本在这里当了三个月的琴师,多少和她们有些交情。”高渐离缓缓说道“他们的琴师逃回家乡了,知道我路经韩国,便请我多待几天。”
高渐离低头看着琴,怀瑾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他问:“那你呢?为什么要跑韩王宫里来?”
“找一位朋友。”怀瑾说。
“你的朋友是韩王室……”
怀瑾手一扬,将高渐离的话打断,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屏风后,神情肃穆的看着看着大殿。高渐离这才发现大殿嘈杂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从外面传来一阵阵的铁链拖动声,怀瑾看到内史腾以及所有的秦国士兵脸上都有着隐隐的兴奋,倒是内史腾旁边坐着的那个年轻都尉神情依旧。
怀瑾看着大殿门口,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嘴。
一群身着华裳的男男女女出现在大殿里,他们手上脚上都被拷上粗重的铁链,被人像牲口一样赶进来,他们脸上都带着灰白的绝望。
这是曾经的韩国王室,里面不乏些忠臣良将,如今都是阶下之囚了。
怀瑾仔细看每个人的脸,里面并没有那个人,她转念一想,张良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让自己被抓?她是既开心又放心,她冒险来韩王宫就是为了确认张良不在这个地方,如今真的知道了,反而有淡淡的失落。
见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高渐离忍不住继续问道:“你到韩国来要找的朋友是王室中人??”
得到她点头肯定之后,高渐离又道:“看你的样子,很明显你的那位朋友没有在这里。”
怀瑾扒拉着屏风看着外面,为首的应该是韩王安,他几乎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他低着头,眼底是谁都能看出的绝望。
再往后看过去,怀瑾的视线在一个少年的脸上落下,他让怀瑾很眼熟。难道是,昔年在赵国见过的韩成?
她还没来的及细看,大殿内忽然闯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