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业脸有点黑,当着春明的面也不好袒护自己的儿子,虽然他认为书文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眼前所见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的,因此不待春明说话,就率先问道:“书文,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欺负表妹啊?”
书文这时醒悟过来,赶紧放下一直拽着的春云的胳膊,对爹爹和大表哥解释道:“我没有欺负春云表妹,是刚才进院门时,春云表妹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了,我伸手去扶她,不信,您问问春云表妹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李宏业的脸色这才好了很多,春明也舒了口气,只要不是别的就好,那就不会让彼此难看。春明赶紧扶着妹妹,问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被门槛绊倒?”
春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哽咽着说:“我、我也不想绊倒啊,谁让你家的门槛这么高的?把我的脚都绊疼了,我快痛死了!”
春明赶紧让妹妹春云坐在门槛上,蹲下身,脱去了妹妹的绣花鞋,隔着布袜检查起来,见妹妹足背弓了起来,不敢把脚伸平,想着应该是撞着脚趾头了,十指连心,脚趾头也一样,肯定痛得厉害。李宏业和书文都不好盯着春云的脚瞧,虽说穿着布袜,可也不能不顾礼仪,便侧开了身子,避免尴尬。李宏业背着身子,担心地问:“撞的厉害不?不行就背春云回去,让你舅舅再给看看吧!”
春明也是跟着段永康学医的,虽然没出师,可检查这点小伤还是没问题的,等他确定妹妹的脚趾头没伤到骨头,就对李宏业说:“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会儿,等那股子疼劲儿过了应该就没事了。”说完把绣花鞋给春云穿上,对还在抹眼泪的春云说:“哭什么呀,乡下丫头没那么娇气。来,站起来活动活动脚趾头,一会儿就不疼了。”春云也不想给书文表哥留下个娇气的坏印象,就扶着门框站了起来,轻轻动了动脚趾头,等感觉不那么疼的时候再把脚放到地上,试着走了一两步,还是有点疼,不过却不像刚才那样疼得钻心了。
李宏业和书文这才转过身来,书文看了看院门口有小腿那么高的门槛。很是不解地问:“大表哥。你为什么要把院门口的门槛弄这么高啊?这样走路的时候不注意。很容易绊倒人的!”
春明长长地叹口气说:“还不是家里养的两头猪闹的!”说着还指了指院子东南角的猪圈,里面有两头半大的花猪,看着像刚吃饱的样子,正悠闲地甩着尾巴散步呢!“前两个月你大表嫂从镇上抓了两头小猪仔回来。想着过年的时候好卖,就是不卖,杀了也能吃肉,让孩子解解馋,顺便给自家亲戚送点儿过去。这俩猪仔吃得多,饿得快,你大表嫂白天不在家,要去镇上你四叔家开的饭馆帮忙,我也得去舅舅家跟着打下手。有时一忙,就顾不上回家喂它们了。谁知道它们饿急了竟然能从猪圈里跳出来,满院子乱蹿乱拱,这也就罢了,反正院子里也没啥东西让它们祸害。可是有几回它们竟然从门缝里钻了出去。跑到别人家里去祸害,都是别人跑到舅舅家去叫我,我又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它们弄回猪圈里的。”
想想之前那种狼狈的场面,春明的眉头又皱紧了些,接着说:“后来我赶紧用泥混着麦秸又把猪圈加高了,可它们还是能跳出来,我怕它们再钻出去,就在门口弄了个高高的门槛,这样挡着它们也就不好往外钻了,省得别人总是找到舅舅家让我去撵猪,我给人家赔礼道歉不说,还得赔人家被祸害的东西!”
李宏业和书文听完春明的话,禁不住哈哈大笑,连春云也忘了脚疼跟着笑起来,实在是他们没想到养猪也能这么折腾人的!书文看看猪圈里的两头猪,估摸着好好喂的话,到过年的时候应该能长成膘肥体壮的大猪,就笑着对春明说:“大表哥,你这猪要是好好喂,等长成了可以送到我们家的酒楼里,到时我给你个好价钱!”
春明自然高兴的很,这样就不怕过年前因为卖猪的人多,那些专门杀猪的屠夫故意压价了,谢过书文之后,就让书文赶紧进屋坐下喝茶,李宏业见没什么事就离开了,他要再去四弟李宏运家一趟,安排自家人今天晚上借宿的事,毕竟这么多人,段家和春明家还是不够住的,去四弟家借宿总得提前打个招呼。
得知书文是想找地方休息的,春明一家三口都住在正房的里间,自然不好让书文去睡,春明就打开了西厢房的门,这间房子里没住人,只有光光的床,没有铺盖。春云这时也能走动了,就让大哥春明找出家里的新铺盖,抱着去了西厢房,仔细地铺起床来。书文很是不好意思,对着春云拱拱手说:“麻烦春云表妹了!”
春云心里很高兴,觉得自己能有机会给书文表哥铺床叠被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就含羞带笑地说:“书文表哥不必多礼,刚才你及时拉了我一把,使我没有摔到地上出丑,我还没向你道谢呢!现在我只是帮着铺铺床,实在不算什么的。”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把铺盖铺好了,枕头也端端正正地放好,才转过身子,对书文说:“书文表哥,快上床歇息吧!我去给你拿壶热茶过来,在桌上放着,你口渴的时候可以倒水喝。”说完快步离开了西厢房,从正房拿过来一个装满热水的茶壶和一只干净的茶杯,放在床边的方桌上,又问书文还有什么需要没,书文摇摇头,她才依依不舍地出去了,最后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听着春云慢慢离去的脚步声,书文挠挠头,觉得春云表妹的行为实在是有些殷勤,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照顾得这么周到呢?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拉了她一把,使她避免了摔倒出丑,她做这么多事情就是想表达她的谢意吗?要说她是自家的亲戚,自己的表妹,自己在她将要摔倒时伸把手帮帮忙不是应该的吗?“不明白春云表妹想干什么。”书文嘀咕了声,不再去想春云表妹的事,脱了外衣和靴子,上床睡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近黄昏,书文睁开惺忪的双眼,迷瞪了一会儿,才坐起身子,觉得口渴的厉害,伸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入口还有些温温的,就又多喝了两杯。起身穿好衣服和靴子,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春云坐在正房门口,腿上放了个针线笸箩,不知在缝制什么东西。听见开门声,春云立刻抬起头,把手里缝制的东西放下,又把针线笸箩放到一边,站起来向书文走去,一连串地问道:“书文表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饿不饿?大哥屋里还有些干净的点心,你要不要先吃点垫垫肚子?”
书文摇摇头说:“我不饿。”看了看正房,没看见大表哥春明,就问:“大表哥去哪儿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春云抿抿嘴,羞涩地说:“大哥原本想留下的,不过隔壁村出了个急诊病人,他们家派人来把舅舅叫走了,大哥也跟着去了。我怕你醒来没人招呼,就留了下来。”
“哦,这样啊,那我先回外祖爷家了,你是现在回去还是等会儿再走?”书文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
春云赶忙说:“自然是现在回去了,不过你等我收拾一下。”说完就转过身子,回到正房把针线笸箩放到里间,扫视了一下屋子,见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就关门上锁,顺便把西厢门也锁上,然后才和书文一起锁了院门,往外祖爷家走去。
路上,春云紧跟着书文的脚步,走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书文表哥,明天你们什么时候回县城啊?”
书文不时地和路上碰到的乡亲们打招呼,听见春云的问题,想了想,回答道:“明天吃完早饭走。”
春云悄悄在心里思量,等吃完晚饭回到大哥这里,恐怕得点上油灯,一个晚上不睡觉才能把两双鞋垫缝好并绣上花,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事?而且,她要来大哥这边住一晚没啥问题,可一个晚上不睡觉就为了绣鞋垫恐怕瞒不过大嫂,到时该怎么解释呢?
书文自然不知道身后的春云表妹在想什么,他见到了段家,就加快了脚步,而春云正想着心事,脚步不由得放慢了,因此两人一先一后地进了院子,也没引起院里众人的怀疑。舅母张灵芝已经让丫环做好了晚饭,见人都回来齐了,就开始招呼众人坐席,毕竟中午刚吃过正餐,晚饭就相对简单了些,几样热炒的荤菜和素菜,还有中午没吃完的卤制熟食,再加上每家送来的寿桃和寿糕,还煮了一锅寿面,熬了一锅小米粥,众人吃得舒舒服服,尤其是大醉醒来的张绍英,什么都吃不下,只喝了两碗小米粥,却说比中午吃得鸡鸭鱼肉还香,逗得舅母张灵芝开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