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辫子人人都有,不查的话天下太平,一查的话就揪出一大把,只看查的人决心大不大。
皇上显然是憋了许久了,这一杆子几乎打翻了半船人。其中皇上的亲弟弟宣王就被查出十数条罪状,他强占来的铺子田产这一次都抄没了,哪怕宣王坐地撒泼说那是别人主动进献给他的也没用。
宣王贪财,但是他身上倒没有牵扯到人命,其他人就未必有这么好运气了。除了寥寥几家,几乎个个手上都不干净。就算自己能把持得住的,能保证妻儿亲戚个个都把持得住?
这其中最倒霉的应该属广平郡王了。他这个人倒是很清正,不爱美色,不爱敛财,但他爱交朋友,朋友若有事求他,他也乐意帮忙。结果这一次,他栽了一下大跟头。他的几个小舅子、他的好友,还有他的儿女,简直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嘟噜一嘟噜的牵带出的事儿,让广平郡王都差点儿犯了心疾,他在勤政殿外头顶着大太平跪到昏死过去,抬进屋救治醒了之后,他倒没替那些犯事儿的人求情,正相反,他还求皇上从重从严处置,他这个郡王当得有愧,也自请降位。
溱王这一次倒是没什么事。他这个人一向谨慎,不是说他就不爱钱了,事实上溱王和宣王在这一点上不愧是亲兄弟,爱钱的程度不相上下。但溱王比宣王要聪明得多,他深知道自己今天这王爷是怎么当上的,不是因为他有本事,也不是因为他为皇上打天下立了多大功劳——那些都没有,他能当上这王爷,住着王府,享着荣华富贵,不过是因为他和皇帝是同胞兄弟。这份富贵不是他自己挣下的,是皇上看着一母同胞的份儿上给的。既然是给的,那皇上高兴了可以给,不高兴了还能拿回去。
溱王想得明白这一点,他行事就有分寸多了。
虽然是亲兄弟,可溱王没有要去提醒宣王的意思,兄弟不和多年了,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都知道。宣王那个人,心里从来就没兄弟姐妹,没有亲戚朋友,只有他自己——嗯,还有他那个宝贝儿子。以前宣王还曾经放过狂言,说自己是王爷,天底下除了皇上就是他大,他杀人放火都没事。
对这样的蠢货,还有什么可说的?
溱王一面庆幸自己在这次风波中得以保全,一面又暗自心惊。
虽然这次他没事,但是他看出了皇上整治宗室亲贵们的决心。以前不少人觉得只要姓刘,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富贵,能子子孙孙的往下传承。还有那些开国时立下功劳的亲贵,也觉得可以世世代代躺在这功劳簿上吃喝不尽。
做美梦呢都,皇上这一手就表明了,以前归以前,以前立的功劳不能顶一辈子的花用,子孙倘若不成器,那活该饿死。
以后的日子,怕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宫外头是狂风骤雨,宫里头看起来倒是一片风平浪静——这么说也不尽然。
刘琰听说,宫学里有好些人,近日都没有来。
大概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了。
司天监替刘雨和田霖算出了婚期,婚期也巧了,是来年的冬至。听起来还有一年半多的时间,好象很宽裕。
其实不然。
先给公主府选址,一般来说,都不会找块荒地从头开建——京城里也没有那么大块荒地。现在京里还有不少空宅子,前头三位公主选的府邸是挨着的,现在已经有人管那一片地方叫公主坊,原来的名儿倒没人叫了。
现在刘雨定了亲,她挑的地方和前头三个姐姐不挨着,离得可不算近。
她挑的那块地方快出内城了,靠城西,原来有个名儿叫兴陶坊,后来改名叫长兴坊,宅子不大不小,既不过分奢侈富丽,也不显得太破败落魄。
刘琰后来听说,宗正寺和内宫监拿出来供刘雨挑选的几处地方,差不多都是这样的。不上不下,不过不失。要说多好多出彩,那绝对没有。
豆羹消息灵通,离宫这些日子,他一回来就四下打听消息,刘琰让桂圆给他也倒了碗茶,一边喝一边说。
豆羹先说留在宫里的人。
“王昭仪这次不是没去嘛,陈嫔也就留下来陪着她了。这些日子听说潘才人冲撞了王昭仪,王昭仪倒是好性子,可陈嫔不好说话,就让潘才人抄经来着。”豆羹小声补了一句:“跪着抄。”
陈嫔这个人刘琰知道,不是爱生事的人。她这人挺踏实,只要日子过得舒心,宫外的家人不惹事,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潘才人以前就听说不大安分,这次的事情只怕错处还在她身上。
其他的事情都琐碎,比如有太监偷东西啦,有宫女打架啦,这都不算什么,还有一个事儿是内库司那边说是账对不上,少了东西。
这些事情不归刘琰管。
“还有件事儿,那边冯尚宫好象病了。”
“是么?听说是什么病了吗?”
豆羹摇头:“这倒没听说。”
但既然豆羹都知道了,应该不是什么小病。冯尚宫那个人还是挺要强的,假如只是小病小恙的,她肯定会硬撑着不让人看出来。这既然撑不住,说明不是小病。
“这倒是不巧了,五公主才定亲,正要人帮忙操持的时候。”银杏端过来一盘樱桃,才刚洗好,水灵灵的象一盘子宝石一样十分馋人。
桂圆犹豫了下,却说:“说不定是因为五公主定下了亲事,冯尚宫才病了。”
这话里的意思很值得琢磨。
是五公主定了亲,冯尚宫觉得她终身有托,放下心事了才病的,还是五公主定了亲,冯尚宫实在不乐意才病的呢?
这病从何而来,怕是只有麓景轩的人才明白。
还有好些闲话,豆羹没跟公主回禀,却不会瞒着李尚宫和桂圆。
“五公主的闲话满天飞,都说皇上不待见她,连公主府都差点儿不给她建了,现在给是给了,却把她打发得远远的,这不是嫌弃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