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才人的死就是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事,冯尚宫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还有一件事儿,”小宫女才想起来:“二让人送了贴子来,说邀去赏花。”
“哪天?”
“好象就是后日。”
冯尚宫又问:“是连四和我们一块儿请的吗?”
小宫女犹豫了下:“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想来应该是一块儿请的吧。”
冯尚宫也觉得自己问的多余。
只怕四才是人家要请的主客,麓景轩也送张贴子不过是顺带的。不送的话,怕会让人说闲话,说她厚此薄彼,同是姐妹却处事不公。
反正送了,自家也未必去。
冯尚宫觉得她还是好生劝劝五,该有的应酬还是应该有。
结果冯尚宫才进后殿,就看见可晴领着几个宫女,捧着一撂新衣裳出来。一见着冯尚宫,小宫女们纷纷问好
可晴把手里的衣裳交给玉茹,嘱咐她:“小心收好,别落了灰,也别压皱了。”腾出手来扶了一把冯尚宫:“冯姑姑怎么过来了?今天身子可好些?”
“好,好多了。起来走了几步,也没觉得有多累。”冯尚宫问:“这是预备要出门?”
不然怎么试了这么些套衣裳。
可晴扶冯尚宫坐下:“是预备后日去二府上穿的,把新做的衣裳都试了一遍呢,选了一套出来。”
五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问了一句:“冯姑姑过来了?请进来吧。”
冯尚宫还有些意外。
她本来还以为要费些口舌才能劝动五出去呢,没想到五连去赏花的衣裳都挑好了。
可晴扶着冯尚宫绕过屏风,刘雨正坐在妆台前,绿翠正替她梳头。
妆台旁边的架子上搭着一套新衣裳,浅米色裙幅上绣着绽开的的桃花,看着嫩的十分悦目。
冯尚宫对这套衣裳很认可。
五正是姑娘家一生之中最好的年华,原是该好生打扮的时候。现在不打扮,将来等年华已逝,再回想起来该多懊悔。
刘雨侧过头来微微一笑:“快给冯姑姑搬张椅子来。”
冯尚宫笑着谢了一句,坐的时候也很小心。她今年身子不大好,腿疼,这是年轻时就落下的毛病,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腰还闪过一次,前阵子又卧病,直到今天都没断了药。
虽然都不算大病,但是冯尚宫从来没有这么清楚的感觉到,她在变老了。
衰老来的那么快,那么无声无息,任谁都无法抵挡。
“是打算去赏花时梳这发髻?”
绿翠笑着问:“冯姑姑看这样梳还成吗?”
冯尚宫点了点头:“不错,既大方又贵气,还不会太过繁复。这套衣裳选的也好,与很相衬,就是不知道四那天打算穿什么衣裳去,若是选得重了,那倒不好。”
可晴被冯尚宫一说才想起这茬来:“姑姑说的是,要是和四穿的一样就不太合适了。要不奴婢让人去打听打听,看四打算那天穿什么?”
绿翠替刘雨将头发又散了下来,铜镜里头映出来的人面容清秀,头发半披散着,弯而精致的眉毛,就是唇色淡了些,看着有些苍白,象是一张有些褪了色又泛黄的仕女画。
“打听不打听都一样,不用多费这个功夫。”刘雨示意绿翠退下,可晴过去接手继续替她梳头。
“针工局的人精乖着呢,送来麓景轩的秋装和送到安和宫的肯定不会重样,我就是想和四姐姐撞次衫都难。”
她说起这事口气轻松,但是可晴和冯尚宫听着未免有些心酸。
是啊,宫里人哪个不明白?安和宫那是需要捧着敬着极力讨好的,他们麓景轩这里不过是应付差事,全是按着例来的,不多也不少,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可也没什么额外的奉承。
冯尚宫之前因为五仓促决定了终身大事,而且还选了田霖做为驸马,是很有些不满的。
但是现在她多少体会着了五的心思。
她想早些出嫁,出宫之后自己就可以在府里当家作主,不用象现在一样,处处看人眼色,一忍再忍。
况且,不选田霖,依着皇上对的冷淡,也未必会给她选个什么优秀的人才做驸马。
田霖是没有家世,可本身是天之骄女,婆家再怎么显赫还能显赫过娘家吗?重要的是,人是自己挑的,自己喜欢才重要,将来日子能过得舒心惬意。倘若让皇上决断,最后要跟个情不投意不合的人将就一辈子,那才叫真难受。
明年此时她们可就不在宫中了,想必日子一定会过得比现在更好。
“后日去赴宴,说不定还能腾出半日的空来去府看看。也不知道那些人修缮得怎么样了,可别又存了坏心给偷工减料。房子可不比旁的,可得结实严整才好。”
刘雨倒不担心这个。
“前些日子才被整治过,他们不敢在这个时候做手脚,再爱钱也得有命花。”
要没有前次闹的事,那这些人肯定会无所顾忌,以次充好,偷梁换柱那是肯定的。刘雨拼着狠狠得罪他们一次也值了,毕竟这府是她以后的地盘,嫁妆更是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她得着了实惠,不亏。
冯尚宫是没法儿跟着出宫去看府的,她之前只看过图样——可图样是图样,对着图样她也没法儿真的想象出府是个什么样子。
五之前就曾经说过,府西北角上有一处小院子很清静,到时候给冯尚宫住,那里最宜静养。
这话里的意思冯尚宫不会听不出来。
五这是承诺给她养老送终。
其他人对冯尚宫可是羡慕不已。在宫里伺候的人,不管现在看着多风光,心中都隐忧——担心老了以后没有着落,晚景凄凉。宫人、尚宫们还好些,太监们最担心这个,所以他们也最在意钱财,似乎多抓些钱在手里,将来就有了保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