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静谥,无人敢言,仿佛可以听到烛火燃烧之声,和殿外远远传来的虫鸣之音。
太后静静的看着欧阳墨轩,静默不语,众人只觉得殿里的空气顿时冷了下来,明明只是晚秋,却如腊月寒冬一般,阴冷的叫人毛孔悚然。
无言以对的太后忽然转脸看向一旁的西风图娅,正处于惊愕中的她,手里的药瓶还未来得及收起。方才来的路上太后已经听说了西风图娅拿毒副供之事,眉头一蹙,颇为不悦道:“禧妃,你这是干什么?”
“噢。”西风图娅扬了扬手里的药瓶,“听事听的有些困了,吃颗药丸提提神。”将手中的药瓶往太后递了递,问:“太后要不要来两颗?俨”
大局当前,气氛凝重,能说如此不着边际话的怕也只有西风图娅了。太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与她计较,这个一向没规矩的异国公主,若是要她循规蹈矩,只怕比要皇上废了皇后更不可能。
西风图娅也不介意,笑笑的将手里的药瓶收起来,表面不着痕迹,心里却将欧阳墨轩那句话听进了心里,低垂的双眸变幻不定。
事关朝政,自然不能当着众人说,楼心月看了看堂下众妃嫔,有人闻言早已隐晦的低下头,有人侧是一脸惊愕的看着。又看了看欧阳墨轩,他正低头端起杯盏,只是,杯子里的茶水早已没了,他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将杯子放下,又伸手端起楼心月的杯盏,浅浅的喝了起来。
众妃嫔见此,一时间什么朝政大事都抛到了脑后,一脸惊愕的盯着皇上手里的茶盏,仿佛那里装的不是顶极名茶,而是顶级毒药稔。
楼心月却不去理会,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看向众嫔妃道:“好了,时辰很晚了,你们都跪安罢。”又向小贵子道:“将这丫头带下去,着人好生看管,等明日再审。”
小贵子应了,将秀儿押了下去,秀儿临走前,抬眼生生的看了看云绾君,却见她看也不不看她。
众妃嫔见势,也忙起身行礼跪安,袭若等人也跟着退了下去。
一时,偌大的殿里只剩三人,太后,皇上,皇后。
楼心月见欧阳墨轩始终不言的只顾喝茶,向他行礼道:“那臣妾也先告退了。”
欧阳墨轩点了点头,恩准了。
出了朝阳厅,小贵子忙跟了上来,楼心月看了他一眼也不言语。一直进了荣禧堂,坐下后,这才道:“说罢。”
小贵子行礼应了,回道:“午后搜宫时皇上也派人去了,说是帮着咱们一起搜的。”
“可有搜到什么?”
楼心月始终相信,欧阳墨轩不会凭白无故的说出那句‘谋反通敌’之说,定是搜到了什么他才会如此说。再者,他今晚突然过来并召集所有妃嫔定然也非那么简单。
小贵子低声回道:“具体的奴才也不知道,只听说好像是信件之类的。”
“信件?”难道是通敌信件,楼心月忙问:“可知道是什么信件?在谁的宫里搜到的?”
“至于什么信件奴才不太清楚,不过知道好像是在夏氏宫里搜到的。”
楼心月眉头蹙了蹙,夏玉雪?
两人正说着,袭若自外面走了进来,向楼心月点了点头。
楼心月看了看她,向小贵子道:“好了,你先下去罢,此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另外,找人好好看着秀儿,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嗻,奴才一定小心。”小贵子应了,退了下去。
待小贵子出去后,袭若这才走了上来,楼心月见她面含笑意,问:“都办妥了?”
袭若点了点头,“娘娘放心,想来不一会就会有消息的。”
“那就好。”楼心月笑着自榻上起身,走向寝殿道:“累了一天了,服侍本宫梳洗罢。”
袭若跟了上来,问:“娘娘不等等皇上?”
“不必了,皇上今夜不会歇在这里的。”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以欧阳墨轩的心思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夏玉雪是被人栽赃的。否则,他怎么可能会搜到那所谓的信件,且不说夏玉雪有没有这本事通敌,即便真的有,谁又会傻到将信件一直留在身边,难道想等着被人人赃俱获吗?
自北池开战,欧阳墨轩便一直深有疑虑,怀疑有人通敌,不想又出了初晴中蛊毒一事,越发证实了他的猜测。如今眼看着真相越来越近,有人已经想着金蝉脱壳栽赃嫁祸了。
不用猜也知道,什么巫蛊之术,什么栽赃嫁祸,都不过是有人想故布迷雾罢了,诅咒她是假,栽赃嫁祸也是假,或者说,栽赃嫁祸是真,却不是真的要栽赃楼心然,而是一直被利用的夏玉雪,又或者栽赃楼心然也是真,只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不得不说,这当真是一个绝妙的计中计,成功了可以除去楼心然,事后再来个杀人灭口,失败了有夏玉雪做个替死鬼,从中还可以挑拨她与楼心然的关系,而真正的谋反主使却自始至终没有一点损失。以初晴中蛊毒起她的注意,再以巫蛊之术引开她的目光,再借她的手,搜出夏玉雪通敌罪证。
这一切看似一场后宫争斗,巫蛊之术,栽赃嫁祸都是后宫女人常玩的把戏,实则却是关乎朝政,关乎一朝命脉的大事。
好,连她都被利用了一番。
正用玫瑰汁子泡手,忽见小贵子匆匆进来,回道:“娘娘,不好了,惠贵妃小产了?”
“怎么回事?”楼心月自锦榻上起身,接过袭若递过来的帕子,与她相看一眼,擦了擦手,方问:“方才离开时不是还好好的么?”
小贵子低头回道:“听说是回去的路上与静妃发生了争执,两人口角之下静妃动手推了惠贵妃一下,惠贵妃一个没站稳就摔了,这一摔之下动了胎气,当下就血流不止。”
“让人去请御医了吗?”
“永和宫的人已经去请了,现在众人正将惠贵妃移回宫里,妃嫔们也都跟过去了。宁妃娘娘说皇上与太后正在议事,不敢叨扰,此事还得要娘娘亲自去说才可以。”
“本宫知道了,本宫这就去回。”又向小贵子命道:“你且去御药司看看,看华御医在不在,请他速速前往永和宫,就说是本宫的命令。”
华向生是欧阳墨轩的御用御医,自楼心月入宫后,又一直侍奉她,在这宫里除了帝后,便也只有太后能请得动了。楼心月倒不是担心楼心然,只是待会必须要华向生才好。
小贵子忙应了,退下,小跑着去了。
楼心月再次与袭若相看一眼,更衣前往。
到了朝阳厅时,只见门扉紧闭,太后与欧阳墨轩似乎还没出来,楼心月立于外门,轻声道:“臣妾有急事回禀皇上与太后。”
半晌没听到回答,正欲再说,只听“吱呀”面前的门突然开了,却是欧阳墨轩,看着她问:“怎么了?”
“回皇上,惠贵妃小产了。”
“噢?”欧阳墨轩语气淡淡,听不出震惊,更没有任何惋惜伤心之情,“怎知回事?”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欧阳墨轩第四次听到关于嫔妃小产后的反应。第一次是宁妃,除了表情有微微的一冷,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便再无其他。第二次和第三次分别是上官云梦与纪晚晴,那时便是连那一冷都没有,只有那一丝的疑惑,疑惑她们何时有的身孕?,而到这次,第四次,他连那一丝的疑惑都没有了,完全的一脸平静。
楼心月不知该说他凉薄,还是该说他忍性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轻易的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黄河决于口而心不惊慌。
只是,那些到底都是他的孩子啊,他当真一点也不在意?
太后闻言也走了过来,一脸疑惑的盯着楼心月,楼心月忙回道:“听说是回去的路上与静妃发生了争执,两人口角之下静妃动手推了惠贵妃,惠贵妃不慎失足摔倒,动了胎气,当下血流不止。”
太后的表情顿时震惊,事关南宫静她不得不震惊,“好好的怎么会发生争执,静妃不是一向冷静,不喜争斗么?”
楼心月看向太后,“具体的臣妾也不清楚,大该是因为方才两人在这里发生了争执罢,这两人又皆是一向心高气傲惯了的,所以,这才……”叹了口气又道:“只是这静妃也是,惠贵妃怀了身孕,性子难免急躁些,她怎么也不知道让着点她。”
太后依然不信,“哀家断不相信静妃会做出如此不计后果之事,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或许罢。”楼心月说罢看向欧阳墨轩,语气哀伤,“原想着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却不想,又……”说着突然蹲下行礼,满是愧疚道:“都是臣妾无能,没能保住皇上的子嗣,请皇上责罚。”
“这怎么能怪你。”欧阳墨轩伸手将她扶起,语气温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走罢,一起去看看惠贵妃。”
楼心月看着他道:“皇上,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罢。”
“臣妾请求皇上晋封妹妹贵妃之位,妹妹陡然失子,定是心痛万分,请皇上念在妹妹这些日子辛苦的份上,也为安抚她失子之痛,晋她为贵妃罢。否则,臣妾只怕她经不住这双重打击。”
旁边太后表情一怔,看着楼心月的眼中满是恼恨,楼心然若是因此晋封,那南宫静以后的日子怕就难过了。
欧阳墨轩思虑片刻,点头应道:“这位份原本就是封她的,朕答应你。”
“谢皇上。”
楼心月忙行礼谢恩,低垂着双眸染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