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诗音却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灵活的双眸满是期待。
“诗音,我们只在十年前见过一次面,那时我们都还只是孩子,我对你也只是一种哥哥对妹妹的照顾。而如今十年过去了,我们也都长大,你也已经是个大小姐了,再不会迷路,也不再需要我的指路,你该学着放下十年前的回忆,学着自己坚强勇敢的走下去。”
上官诗音的表情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眼中的期待也渐渐冷切,凝结于眼中的泪水好似结了一层冰般,凉到心里。
他果然不喜欢她,十年前不喜欢,十年后还是不喜欢。
他果然有喜欢的人了,刚才那深情而悠远的眼神,定是为她展露的罢郎。
“好,我知道了。”
她忽然向他笑了笑,尽管很难看,但是依然强扬着笑锎。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存有幻想了,璃哥哥,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我出来久了,堂姐该担心了,我得回去了。”
“你……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成为你的拖累。”
说完这些话,也不等欧阳墨璃回答,上官诗音便扭头跑了出去,转身间,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怕他看见,也不敢抬手去拭,就这么任由泪水模糊视线,模糊眼前的一切。
她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强,成了他的拖累。她上官家再大的权势又怎么样,她上官家再大的权势也比不过欧阳家一星半点,入不了他欧阳家的眼,更何况,她上官家的权势还是依附欧阳家而得了。
有些人不明白,不管是她上官家的人,还是有些想要颠覆此权势的人。
他们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欧阳家能给,也能收。
欧阳墨璃久久的凝望着那个身影,眼神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愿他今日所做的一切是对的。
忽然从空中跃下一人,黑色素袍,身姿矫健,步伐如尘,从一片枯叶中走来,竟没有一丝声响。
“王爷。”他看了看上官诗音离开的方向,原本一张俊朗的脸,却因一条从左眉毛一直延伸到左脸颊的刀疤而显得狰狞可怖,“你为何要拒绝这门婚事,以你现在的实力,再加上上官侯的兵权,那便是如虎添翼了。”
欧阳墨璃看也不看来人,只淡淡的看着眼前,目光空远的道:“你以为皇上真会给本王这个机会,别忘了,本王现在身在京都,一切皆在皇上的掌握中。”
“你的意思是?”
“皇上的赐婚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他要的就是本王的拒绝。”
来人虽毁了一只眼晴,但另一只眼睛却十分明亮,且在那道狰狞刀疤的映衬下,更显幽深而阴狠,他用那只幽深而阴狠的眸光看向前方,没有说话。半晌,欧阳墨璃问:“漠北那边现在怎么样?”
“与北池还在僵持着,只是轩辕聿桀似乎并不是真心要打的意思,三天两头,战战停停,挑拨一下便撤军,歇两天就再来挑拨一下,弄得将士们摸不着头脑,打不能打,歇又不敢歇。”
“轩辕聿桀那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一定要小心应付,你回去后告诉将士们,万不可掉以轻心,以守为主,切不可强攻轻敌。北池这一次出兵本就出的莫名其妙,叫人不明其意,只怕其中必然有诈。”
“属下听说中,朝廷派了楼将军领兵出征。为什么王爷你不请求出征,那轩辕聿桀想来定不是你的对手,如此一来,王爷手下的兵力岂不又可大增了。”
欧阳墨璃轻轻一笑,笑容如山谷间那一缕徐徐吹来的轻风,不着痕迹的轻浅,“你能想到的事,皇上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些年北池年年来犯,朝廷三番几次的拨兵镇-压,你以为拨出去的兵皇上心里没数,你以为还剩多少皇上心里不清楚。在天下人心中,都说南宫丞相阴沉慎密,深谋远虑,心计无双,但是天下人都忘了这个阴沉慎密,深谋远虑,心计无双的丞相是为谁所用。再有,本王从未和轩辕聿桀交过手,虽对他有所了解,但是真正较量起来本王未必就一定能赢得了他,他也根本不在乎本王。”
“难道他不是因为王爷不在才出兵的?”
来人表情略显惊愕,更显得面容可怖,那条刀疤就如一条百足蜈蚣爬在那里,实在诡异的让人不敢直视。
眼前这个智勇双全杀敌无数,天下人眼中的战神,向来很少夸赞别人,也似乎能得到他夸赞的人一向很少,而今日他却一连夸赞了这么多人,实在让人不得不惊愕。
这几个月京都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他有如此大的改变。
欧阳墨璃冷冷一笑,一副自知之明的道:“你太高估本王了,本王在他眼里还没那么重要,以轩辕聿桀的心性,这天下除了他自己,谁也不放在眼里。”
来人不语,想着那一张充满邪魅的脸,和那一双如同草原雄鹰般犀利阴狠的眼神,还有那只要看一眼便让人终生难忘的若有似无却阴冷的如同雪山之巅的笑容。
轩辕聿桀,他是北池的神话,同样也是很多人心中的噩梦。
其中也是他心中的噩梦,他失去的左眼便是拜他所赐。
落日的余晖越来越淡,火红的天边也渐渐暗沉了下来,残阳下那明亮却不炽热的光芒慢慢的向西移去,移在了皇宫那雕梁画栋的宫阙上,也落在了详福宫里那株正在盛放十里飘香的朱砂丹桂上。
朱砂丹桂前,太后正搀着季月的手在赏花,眼中满是深远而欢喜的笑意。知道她喜欢桂花的人很多,但能为她想方设法找到如此珍贵品种的人却是很少。皇上嘴上说孝敬她,满足她所需要的一切,可是,他却从来不关心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而能为她这样做的人,世间只有两人,二十八年前一个,如今还有一个。
二十八年前的那个已被她亲手所杀,一杯毒酒,七窍流血。直到如今她还清楚的记得他死前的样子,面目狰狞,双眼圆瞪,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死不瞑目。
“太后。”锦秀从院外走了进来,回道:“华御医来给您请脉了。”
太后抬眼看了看锦秀,这个伺候了她二十六年的侍婢,这个与她自小一起长大的侍婢,是她姐姐的贴身侍婢,在她姐姐死后以服侍小皇子为由跟在她身边。
“让他进来罢。”
太后收回打量锦秀了目光,许是年纪大了,不知为何,最近总喜欢想起以前的旧事。
“季月,扶哀家进去。”
搀扶着季月的手走向正殿,身子竟突然生出一丝寒意,由脚底慢慢的包裹全身,喃喃的说道:“晚秋了,天气又要转凉了,到底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季月不知太后好端端的怎么会说起这话,笑着说道:“太后正值盛年,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寒,不碍的,华御医医术那么高,定能药到病除。”
“希望罢。”
太后轻叹叹的说了句,身影没入正殿,消失在残阳的余辉下。
不一会,华向生从院外走了进来,经过那株朱砂丹桂时豁然停下了步伐,转头看了看那芳香四溢的树木,鼻翼轻嗅间蹙了蹙眉。
“华御医快请罢,太后还在里面等着呢。”
锦秀在旁边轻声催促道,也看了看那株朱砂丹桂。
华向生点了点头,抬脚向正殿而去,离开时眉头再次蹙了蹙。他方才接到楼心月派人稍来的话,知道她已经开始准备下手了。
她终于行动了,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微臣给太后请安!”
“起来罢。”
行了礼起身,太后的表情有些恹恹的不快,似没有多少精神。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他知道没那么严重,但他并不多言,如此倒省得他动手了。
恭敬了为太后请了脉,脉息薄弱,却也无大碍。
“华御医,哀家这身体到底怎么样啊?为何哀家觉得比早起时更没精神了?”
“太后的凤体并无大碍,不过略染了风寒,此时正在发症,等这病症发过去了也就好了,再加上用了药难免没有精神,太后此刻需要的就是好好歇息,安心静养。”
太后幽幽的点了点头,“噢,那哀家就放心了。”
又嘱咐了两句,华向生便退了出去。一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太后忙向季月道:“你去御药司传胡安来。”
季月表情一愣,不解道:“太后是信不过华御医?”
“他毕竟是皇上的人,而且哀家听闻他和皇后还是旧识。”
季月会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向外面走,迎面一个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表情惊慌,季月见她神色匆匆,出言拦到:“素锦,怎么回事,何事如此慌张,也不怕冲撞了太后。”
素锦闻言,忙跪到太后面前,回道:“回太后,行宫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皇上要将上官三小姐赐给八王爷为妾室……”
素锦一句话说完,正要换口气继续说下去,太后已是惊的从锦榻上站了起来,一拍小几,霍然起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