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将军一脸惊愕的看着楼心月,“你是什么时侯复绘的?”
“就在女儿从凌云宫回来后不久,女儿想着,既然那些图那么重要,不应该只有一份,万一有着差池,岂不求路无门了。便自作主张,趁父亲不在时,偷偷复绘了一份。此事只有西门大哥与女儿知道,父亲尽管可以放心。”
楼将军真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害怕?楼心月的心思太过出乎寻常,这样的女子,注定不会甘于平凡,但同时,这也正是他所害怕的。他不知道,她还有多少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难怪……”楼将军思绪着道:“难怪为父说,那些日子,你为何总是待在书房,且一待就是一天。”
楼心月知道她这么做是有违国法的,私绘军机图,可是杀头的大罪,若是再被有心的人拿来大作文章,更有可能落的满门抄斩。
“女儿擅作主张,没有及时禀明父亲,还望父亲不要记怪。铪”
楼夫人见楼心月一脸歉疚的表情,有些心疼,道:“老爷,你就别怪月儿了。她这么做虽说于法不合,却也算是无意中做了件好事。老爷这些日子不是一直为着此事忧心么,如今战事在即,却没有军机图,无疑于雪中迷途。如今倒好了,至少,胜算也大了几分。”
“罢了。”
楼将军轻叹一声,“说到底,还要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擅作主张,只怕那军机图早跟着那场大火一起葬身火海了。想想,那可是从先祖皇帝时起便开始绘制的,为了那几张军机图,不知付出了多少将士的生命。”
楼心月见父亲不怪她,笑道:“父亲不怪女儿就好了。”
“此事为父就当不知道,你也不要再与旁人说起。若是皇上问起,为父只道是正好那日拿出来看,所以,留了下来。”
“是,女儿知道。”
楼心月点头应了。
又叮嘱了几句,楼将军与楼夫人便要告辞,楼心月却是不舍,道:“父亲母亲
刚入宫,就要回去了,也不多坐一会”
楼夫人道:“宫中规矩严谨,人多嘴杂,再待下去恐生了是非,叫人非议。”
楼心月知道父母也是为她着想,也不好再多挽留。想着楼将军将要出征之事,又叮咛道:“那父亲可要一切小心,定要平安归来。”
楼将军点了点头,“月儿放心,为父自会小心。”
说罢,便告辞离开了。楼心月本想相送,只是,于礼不合,便只好叫初夏初晴代为相送。
一时袭若进来,见楼心月正坐于榻上,低头沉思,一脸凝重,小心的唤了声:“娘娘,您没事罢?”
楼心月轻叹一声,抬起头,目光阴沉的看着门外庭院深深,幽幽道:“袭若,本宫这么做可错了?本宫是否太自私了。”
“娘娘。”袭若看着她,轻缓着道:“娘娘也是身不由己。”
“太后答应本宫,只要本宫答应她的条件,便可保本宫重获恩宠,本宫是个不孝女,将自己的恩宠建立在父亲的生死之上。”
“娘娘不必如此自责,奴婢只知道,此事即便不是娘娘,还会有别人做。与其如此,不如娘娘亲自去做,至少,娘娘已知太后的用意,若是真有什么事,也好提早做好应对。”
“可本宫到现在都不知太后到底有何目的,如此,岂不将父亲置于险境。万一父亲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袭若不再言语,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眼前一片迷茫,要向哪里发,却还是个迷。
正说着,就见李义进来回道:“回娘娘,太后身边的锦秀姑姑来了。”
虽说锦秀是太后身边的人,但是,楼心月对她并不像对季月那般充满敌意,忙道:“快叫她进来罢。”
李义应了去了,不一会,就见锦秀走了进了,面带笑意,行礼道:“奴婢给娘娘请安!”
“姑姑快快请起。”
锦秀谢了恩起身,回道:“奴婢是奉太后旨意,请娘娘前去祥福宫一趟。”
楼心月微微颌首,“姑姑请先回去复命,本宫就这更衣前去。”
“是,奴婢告退!”
又谢了恩,锦秀便退下去。
楼心月看向袭若,道:“你猜,太后此时要见本宫是为何事?”
“想来,定是说楼将军出征之事有关。”
楼心月赞同的点了点头,起身走向门外。
来到祥福宫时,正欲进去,偏巧与一女子迎面撞上,二人皆是唬了一跳,忙停下脚步。
抬眼看去,只见并不是后宫中人,只听那人身后的侍女关切道:“三小姐,您没事罢?”
“没事。”
那女子笑了笑,抬头看向楼心月,“真是不好意思,走的太急,没有注意到你,没有撞到你罢?”
楼心月轻轻一笑,道:“没事。”
说着,便打量起她来,只见她一身淡黄色烟云蝴蝶裙,十分轻逸娇艳,一双水眸里溢满笑意,一脸纯净无邪,未经世事沾染的样子。
听着方才那侍女的称唤,想来,她就是护卫军大都督上官侯家的三小姐上官诗音了。
倒是一个极好的女子。这是楼心月对上官诗音的第一印象。当真是一个极好的女子,不似宫中的女子,眼中早已没有了纯净。
只是,这样的女子与南宫珏当真相配么?
上官诗音见楼心月一直打量着她,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宫人。在宫中能有这么多宫人跟着,想来定是位娘娘,便道:“你是?”
袭若道:“这位是皇后娘娘。”
上官诗音面色一惊,“原来是皇后娘娘。”说罢,忙跪下行礼道:“臣女甚少入宫,不知是皇后娘娘,有失礼数,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罢了,不知者不罪,你起来罢。”楼心月看了眼袭若,示意她扶她起来,又道:“你叫什么名字,本宫从前似乎没见过你。”
上官诗音在袭若的搀扶下起身,恭敬的回道:“臣女上官诗音,谢皇后娘娘垂询。”
楼心月笑道:“噢,原来你就是上官家的三小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生的娇艳无比,而且,恭谦有礼,难怪本宫听说连皇上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上官诗音笑了笑,仍是一副谦卑有礼的样子,“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女愧不敢当。”
楼心月看了看她,她像是不大的样子,想来未满十六,便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果然,只听她道:“回皇后娘娘,臣女今年十五了。”
上官诗音回答着,也在打量着楼心月,前些天入宫时,她听说这位皇后娘娘正被她的皇上表兄禁足在宫中。不想这次再来时,她已经被放出来了。不过,她看着眼前的皇后,好像并不像她梦姐姐说的那般不堪,倒十分平和可亲呢。
楼心月笑了笑,“十五及笄,刚刚好的年纪。”
上官诗音闻言,面色顿时羞红到耳根,低下头道:“娘娘说笑了,臣妾还小,父亲说,要多留臣女在身边几年。”
楼心月看着上官诗音的表情像是并不知道太后有意将她许给南宫珏的事,笑了笑道:“上官大人爱女心切,乃人之常情。”
正说着,就见季月自院子里迎了出来,一见上官诗音正与楼心月在说话,忙道:“三小姐走的好快,太后正叫奴婢送送三小姐,不想,一转身,就不见三小姐的身影了。”
说罢,才向楼心月行礼道:“皇后娘娘也来了,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后正在殿中等侯,娘娘请罢。”
“有劳姑姑。”
楼心月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上官诗音,这才抬步走了进去。只听身后上官诗音道:“有劳姑母挂心了,姑姑去姑母身边伺候着罢,不用管我。我和姑母说了,去御花园逛逛,一会就回来。”
季月道:“那三小姐自己小心。”
“嗯,姑姑去罢。”
上官诗音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楼心月听着,忙向袭若看了眼,袭若会意,悄悄的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楼心月道:“好了,你就在外面侯着罢,不必跟进来了。”进了门,又回头道:“这天气虽说是仲秋了,到了午时却未免仍有些炎热。本宫出来的急,将扇子落在妆台上了,你去替本宫取来罢,本宫待会回去时要用。”
袭若忙应了,“是,奴婢这就去。”便转身离开了。
由季月陪着进了西间暖阁,太后正坐于榻上,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两盏茶,显然是上官诗音刚刚用的。
楼心月忙上前行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恭祝太后福体安康,福泽万年!”
“皇后起来罢。”太后看了看她,指了指锦榻的另一边道:“坐罢。”
“谢太后!”
楼心月谢了恩,缓缓走上前,动行轻盈的落了座。
一时,锦秀将上官诗音的茶盏撤了下去,又换了杯新茶上来,说了句:“娘娘请用茶。”然后便退了下去。
尽管锦秀自始至终一直低着头,而楼心月却分明看到她说话时,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她眼花了,还是她多心了。
依旧将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太后方道:“哀家听说方才你父母入宫请安了。”
楼心月微垂着头,恭敬的回道:“太后虽身居深宫,却什么事也瞒不过太后的耳目。是的,父母大人刚刚离去。”
太后倒也直接,不作多言,只道:“哀家交待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楼心月应道:“一切如太后娘娘所愿,臣妾已言劝了父亲。只是,昨夜臣妾探了皇上的口风,似乎皇上并无意派父亲出征。”
太后只道:“皇上若是有意,哀家又何必让你再去劝。”
楼心月低头道:“是。皇上中午应会过来与臣妾一道用膳,臣妾会再设法举荐,定不负太后所愿。”
太后点了点头,“好,哀家相信你。”
楼心月抬起头,看向太后,“那么,太后答应臣妾的事,不知还作不作数?”
太后笑了笑,道:“你放心,哀家说过会保你父亲无虞,自然就会保你父亲无虞。”
却听楼心月道:“臣妾说的不是这个,臣妾是说,太后答应会让臣妾重获恩宠。”
太后表情一愣,似没想到她说的竟是此事,打量了她片刻,道:“哀家一直以为你并不在意皇上的恩宠,怎么,难道是哀家看错了。”
楼心月浅浅一笑道:“身在后宫,有哪个女人不奢望自己恩宠不断。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中的女人,唯一能指望的便是那比别人多一点点的宠爱。臣妾自认为是个寻常人,更是个寻常女人,所想所求自然与后宫中的其他女人无异。”
顿了顿,又道:“或许之前,臣妾还不觉得皇上的恩宠有多重要。只是,经过上次禁足一事,让臣妾深刻的明白到,在这后宫,若是没有恩宠,那便活的连只蝼蚁都不如。臣妾不愿再过那样的日子。”
说着,忽然起身,在榻前跪下道:“臣妾先前或许有得罪太后的地方,还请太后谅在臣妾年少无知,好胜心强,不要与臣妾一般见识。如今臣妾的恩宠,与父亲的性命都握在太后手中,日后,定当谨遵太后的圣命,为太后排忧解难。”
太后看着楼心月,似在思虚,好一会才道:“你当真是如此想的?”
“是。臣妾知道臣妾先前太过自以为是,自认为做了皇后,又有些小聪明,便不知天高地厚。经过这些日子,臣妾也想清楚了。俗话说的好,树高高不过天,放眼后宫,一切皆掌握在太后手中,臣妾权力再大也大不过太后。日后,一切还要仰仗太后恩典。”
太后笑道:“好,难得你想明白了,倒也为时不晚。”
“当真?”楼心月一脸欣喜的看着太后,“这么说,太后是肯原谅臣妾了?”
“自然。”太后笑了笑,“你是皇后,虽说哀家一直以来都想要云梦做皇后,只是,这些日子哀家也想明白了,云梦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做皇后。说到底,还是你适合些。”
楼心月忙谢恩道:“承蒙太后错爱,日后,臣妾定为太后排忧解难”
太后看着她,思绪着道:“要说哀家之忧,眼下便有一个。”
楼心月抬头看着太后,知道她是有意试探她,便道:“不知太后何忧?”
只听太后哀叹一声,道:“惠妃的孩子,来得不是时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