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沉重的殿门被人推开,一抹阳光洒进了昏暗的殿内,一道倾长的身影步入殿内,殿内的人听到身后的动静,抬起了眼睛,却在触及到阳光的时候微微眯了眯眼,想来是许久不曾出过门了。
“你来干嘛?”殿内的人头发有些凌乱,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步入殿内的人看清了殿内的人,不由得摇头叹息,眼里却满是挑衅的恨意:“皇后娘娘,哦,不,现在应该称呼您静妃,怎么样?这重华殿没有坤宁宫好住吧?又远又偏僻,连宫人都不愿意来伺候呢。”
欣颜自从被废后,就被迁居到了重华宫,重华宫原本也是一个繁华的宫殿,只是因为现在六宫不是很充盈,位置又有些偏僻,因而许久没有人住过,所以显得有些荒芜。欣颜之前的信性子不好,那些个奴才又惯会捧高踩低,便对重华宫的差事敷衍了事,幸而茶儿不离不弃事事亲为,才没有导致欣颜想喝口热茶都没有的局面。
欣颜呵呵一笑,看向来人:“你又好到哪里去?自从没了孩子,皇上又多看了你几眼,就算本宫现在被降为妃位,但本宫的位份还是比你高,你见了本宫还是得行礼,悼嫔,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越过本宫去!”
尔容眼神锐利的扫向欣颜,随即勾起一抹冷笑:“是啊,您是妃位没错,可是拿又怎样?你的蛇蝎心肠,你的口蜜腹剑早就让皇上厌弃你了!你以前是皇后的时候皇上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过,如今皇上亲口下的旨意废你为静妃,你以为皇上还会再多看你一眼么?要不是太后是你姑姑,你早就被贬为庶人了!”
阳光洒在尔容的身上,显得尔容原本不佳的脸色更加苍白,仿佛没有血色。
“你身为皇后非但不统帅还六宫,还和嫔妃争风吃醋,陷害嫔妃。戕害皇嗣,要不是你,我的孩子都已经快要出世了,要不是你我也不用每日吃那些苦到反胃的中药。要不是你我以后也不会再也不能有孕!你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你现在生活的报应!”尔容的情绪渐渐有些激动:“静妃娘娘,你就好好受着吧,只要有我在一日,定不会叫你好过!”
欣颜不屑的瞥了尔容一眼,冷嗤道:“跳梁小丑。”
尔容怒道:“你!”可是随即却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冷静了下来。
“对了,静妃娘娘,今儿来重华殿还有一件顶要紧的事儿要告诉您呢,那就是再过不久皇上就要迎娶新的皇后了呢。”
“你说什么?”欣颜猛地抬起头,尖利的目光射向尔容。
尔容看到欣颜气急败坏的样子很是开心。优雅的坐到一旁的圆凳上,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呷了一口,才缓缓道:“那人静妃也是知道的呢。”
“难道是……”董鄂宛如那个贱婢么?难道太后也同意了么?欣颜有点迫不及待的看着尔容,可是又矛盾的不敢从尔容嘴里听到董鄂宛如的名字。
尔容朱唇轻张。说道:“未来的皇后说起来还是静妃您的侄女呢。”
“侄女?”欣颜在心中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头。
“不错,正是蒙古科而沁贝勒绰尔济之女,你的侄女,博尔济吉特?荣惠。”
欣颜不喜欢看到尔容那张幸灾乐祸的嘴脸,冷笑道:“原来是荣惠,荣惠这孩子从小性子就怯懦胆小。又最是孝敬的,本宫是她的姑姑,倒也不怕她不善待本宫,况且皇后依然是我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悼嫔你这辈子也不用肖想了!”
“你!”尔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愤怒的看着欣颜一脸冷笑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静妃姐姐,那你且好好在重华殿待着吧,等到皇上哪日想起了你,你再如此张狂吧!”
随后也不看欣颜,便拂袖而去。只留欣颜一人在殿内,随着关上的殿门再次阻隔了外头的日光,殿内重新陷入黑暗。
年节就这样过去了,冬日也慢慢过去,只是气温依旧寒冷。
苏麻看着玉儿跪在佛前静静诵念佛经,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太妃求见。”
玉儿眼睛都没睁开,只是问道:“明日就是博果尔的大婚之日,太妃此时不在麟趾宫忙明日的婚嫁事宜,却来哀家这里是为何?”
“奴婢不知,太妃只是说有要事与主子商议。”
玉儿慢慢睁开眼,点头道:“让太妃去偏殿等哀家。”
“是。奴婢告退。”苏麻悄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等玉儿出来的时候,娜木钟刚好用完了一盏茶,见到玉儿出来,便站起来微笑道:“太后每日都是这个时候礼佛,倒是我唐突了,惊扰了太后。”
玉儿走过去拉着娜木钟一同坐下,道:“你我何必用得着如此生分。坐吧,苏麻,去把今儿小厨房做的碧玉膏拿来给太妃尝尝鲜。”
“是,奴婢这就去。”
“不必了,”娜木钟叫住苏麻,对玉儿道:“今日我来只是想有事同太后商议,一会还要回麟趾宫确认明日的大婚事宜。”
玉儿看了苏麻一眼:“你先下去吧。”
苏麻退了出去,很贴心的将殿门合上,玉儿便直接问道:“说吧,有何事?”
娜木钟显得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心一横,说道:“太后,我知道这几日皇上曾以下棋看画等名义邀请宛如进宫伴驾,可是明日就是博果尔与宛如的大婚了,我希望太后能劝住皇上,大婚之后就不要再找宛如了,毕竟明日之后宛如就是皇上的弟妹了,若是走的太近,只怕对皇上,博果尔和宛如三个人的名声都不好。”
说道这个话题玉儿就生气,这个福临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自大年三十那日之后就隔三差五的邀宛如进宫伴驾,已经让许多人生出舆论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怕就要遭御史弹劾了。真真是伤脑筋。
玉儿点头道:“哀家明白,明日也是皇上与新皇后的大婚之日。”
娜木钟有些错愕:“不是下个月才迎娶皇后么?”
“原定是下个月,不过皇上与博果尔的感情自幼很好,哀家觉得让兄弟二人同一天娶妻倒也是件乐事。”
娜木钟很快便反应过来。点头道:“多谢太后。”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殿外一阵喧哗。
“让开……朕要找皇额娘有事……什么太妃也在?……定是你们这帮狗奴才帮着皇额娘欺拦于朕……再不滚开朕就将你们全都砍了!”
“皇上!皇上……”
一阵脚步声传来,殿门便已经被人打开,苏麻和几个宫人来不及劝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福临推开了殿门闯了进去。
玉儿淡淡了挥了挥手:“好了,你们出去吧。”
“太后恕罪。”苏麻带着宫人们磕了个头便退了出去。
福临进了殿内才看到娜木钟与玉儿坐在一起,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尴尬:“原来太妃也在。”
娜木钟了然,定是皇上知道了明日就要迎娶新皇后,所以闹到玉儿这儿来了。
“看来皇上是有事要与太后商议。那我就先回麟趾宫了。”娜木钟看着玉儿一笑:“宛如那丫头我和喜欢的紧呢,明日定要给那两个孩子一个盛大的婚礼。”
见到福临身形一僵,娜木钟便神色淡淡的对两人说道:“我先告辞了。”说罢就走了出去。
玉儿自然知道娜木钟那番话是故意说给福临的听的,可是到底自己理亏,也不好说什么。便转移了主意,问福临:“你一来便吵吵嚷嚷,要打杀哀家的宫里的人,是为何?”
福临怒道:“朕是为何难道皇额娘不知道么?朕倒是不知道,皇额娘什么时候将那荣惠接到了宫里?也不知道皇额娘什么时候将原本下个月的婚期订到了明日?朕只觉得朕这个皇上是个傀儡,当年你就与多尔衮两人不清的控制朕,现在多尔衮不在了你就继续一个人控制朕!朕根本就是你与多尔衮养的一条狗才对!”
“皇上。注意你的言行!”玉儿扬起手便想打福临,可是福临仰起脸,倔强的瞪着玉儿:“你打吧,恼羞成怒了么?难道朕冤枉了你不成?”
“这就是你与哀家说话的态度么?”玉儿气的心口发痛:“哀家辛苦操持这一切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朕?可是朕当年就说了,朕不喜欢欣颜,是你和多尔衮非要逼着朕娶欣颜。结果呢?静妃喜好奢侈,又善妒狠毒,害死了朕的妃嫔与孩子,朕才废了她没多久,你就又迫不及待的要朕再娶她的侄女。你还说是为了朕好?”
“荣惠不像静妃,荣惠品行纯良,是不会做出这些事的,皇上大可以放心。”玉儿冷冷看着福临:“至于哀家为什么提前婚期,皇上难道不知道么?皇上常召宛如伴驾的事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了,难道皇上还是不知道收敛么?”
说道宛如,福临有些心虚的道:“朕不过是觉得宛如的才华不若一般女子,很喜欢和她聊天罢了。再说了,朕与宛如所做的一切都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没有做过什么越距的事来,御史台也不能说什么?”
“越距?何止是越距?宛如就算还没有与博果尔大婚,也已经是你名义上的弟妹了,她明日就要和博果尔大婚了,你是皇上没人敢在你面前说什么,可是你想过宛如没有,难道你要让宛如受尽千夫所骂么?”
福临浓眉一皱:“谁要是敢诋毁宛如一句朕就拔了他的舌头,看谁还敢对宛如不敬。”
玉儿不禁摇头:“皇上,宛如明日以后就是博果尔的福晋了,你们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了,哀家言尽于此,你且好好思量吧。至于明日的迎后大典,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可一日无后,哀家已经打理好了一切,坤宁宫也已经翻新了一遍,明日还有的忙,皇上今日就早些安寝吧。吴良辅。”
殿外候着的吴良辅听见太后叫自己,急忙进了殿内。
“今日你便伺候皇上早些安寝吧,若是出了纰漏,小心你的脑袋!”
吴良辅急忙应诺了,福临见玉儿态度如此坚决,知道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便硬声道:“是,儿子遵旨。只是皇额娘,儿子只能答应迎娶荣惠为后,给她皇后一切该有的尊荣,可是儿子的心已经丢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宠幸于她!”
说完这句话,福临便带着吴良辅走了。
“孽缘啊,真真是孽缘啊。”玉儿无声的叹息了一声,静静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一大早,整个紫禁城就热闹了起来,今日是皇上迎娶新皇后,十一阿哥博果尔迎娶福晋的大日子,整个紫禁城或真或假人人脸上都挂着喜庆的笑容。
坤宁宫。
福临一身红色的龙袍鲜艳如血,身边坐着一身大红九尾凤凰的皇后嫁衣的新皇后,博尔济吉特?荣惠。
福临再喜娘嬷嬷的指导下掀开了盖头,露出了荣惠一张粉嫩秀美的笑脸,荣惠生的不如欣颜娇美,可是却是个极爱笑的性子,见了谁都是笑颜,一副小孩子心性。
此时被掀了盖头也不羞涩,看着福临甜甜的叫了一声:“小姑父。”却是惊的喜娘嬷嬷急忙纠正:“皇后娘娘,今后您只能称呼皇上为‘皇上’,自称为‘臣妾’,切不可再叫‘小姑夫’了。”
荣惠今年才十四岁,什么都不懂,听了喜娘嬷嬷的话,便反驳道:“可是他是我的‘小姑夫’啊,为什么不能叫‘小姑夫’呢?”
喜娘还想说什么,福临却打断道:“荣惠喜欢怎么叫都行,不用拘着这些礼。”
“还是小姑夫好。”荣惠傻乎乎的笑着。
福临看着荣惠笑的开心,也不自觉的扯了扯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来,拿起酒杯准备于荣惠喝合卺酒。
“皇上!不好了……皇上!”
坤宁宫外吴良辅慌张的声音兀自响起,福临皱着眉头道:“吴良辅,给朕滚进来。”
殿外拦着的侍卫听到皇上的旨意才放了吴良辅进了殿内,吴良辅一进殿就跪跌在地,慌张道:“皇上!大事不好了!”
福临有些恼怒:‘今儿是大喜日子,你个狗奴才说什么胡话!“
吴良辅此时已经顾不得福临会责罚自己了,一咬牙,说道:“启禀皇上,刚才十一阿哥府上来报,十一阿哥……十一阿哥他殁了!”
“哐”,手中的酒杯落地,打湿了昂贵的红毯,酒水如同鲜血一般在红毯上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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