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满腔感动,带着无限柔情。言悫鹉琻
多少次梦里出现的情景,如今终于变成现实。五年前,他忍痛离开安知薇,隐姓埋名来到异国他乡,以商人身份奔波南亚各国。命悬一线之际,他开始后悔,没有跟她好好地表白。
没有争取时间好好待她。
也曾经给过借口自己,她是那样坚强,一定可以放下他,忘记他,去开始更加精彩的人生。
没错,她确实生活得很好,但是,在新江第一眼重新见到她的时候,顾念就知道了,放不下的那个人,是他自己睃。
那么就把失去的时光重新弥补回来吧。
好在,他们都年轻。
好在,安知薇愿意给他第二次机会鹁。
他在门口拉停安知薇,自己先走了进去,然后回身过来,把手伸给她:“欢迎来到我家。”
安知薇抬眼看着顾念,年岁渐长,她越来越往端庄大气的路上走,浓黑的眉毛,笔挺的鼻梁,有点刚毅的唇线弧度,带了天然的笑意,眉梢眼角,风韵动人,“打扰了。”
她的手伸出去,和他的手握在一起,十指交缠,紧密如一。
顾念引着安知薇,一路在抄手游廊下走进去。穿过前面的花园,就到了中庭。这里的银銮殿用来做了会客的正堂,大红的地毯,精致考究的明式螺钿紫檀木家私。正中一副张大千的中堂,画的是猛虎下山,那老虎双眼瞪得铜铃大,根根毛发纤毫毕现,极为传神。
画的两旁是一副对联,笔迹刚遒有力,写着“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按照制度,顾长吉这里是配备有司机、厨师、保姆等人的,一饮一食,都有人打点。顾念带着安知薇进客厅,一个看起来很熟悉(三天两头在新闻联播看到能不熟悉吗)的中年男人和穿着旗袍的岑雁已经坐在了主座上了。
“爸爸,妈妈,知薇来了。”
顾念走进客厅,客气地说。
顾长吉夫妇的目光,顿时落在安知薇身上。
安知薇落落大方地走进来,微笑道:“顾叔叔好,岑阿姨好。”
顾长吉和岑雁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赏的神色。年轻女孩子,相貌家世倒是次要,最难得的是这样气度雍容,不卑不亢。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光是这一条,安知薇就胜过了很多同龄人。
“顾念这小子,倒是好眼光。”顾长吉心中点头,已经为安知薇打了高分。岑雁则柔声说:“远道而来,可辛苦你了。顾念,赶快请人家坐。”
双方按宾主坐了,穿着白净稠衫,黑色稠裤的保姆就上茶和点心。
点心,是京八件;茶,却是南方人喜欢喝的铁观音。
安知薇眼神一阵闪动。
“刚来帝都,有没有什么不习惯?”岑雁亲切地问安知薇。
安知薇说:“没有。这里生活挺方便的,该有的都有。就是气候有点干。”
“你妈妈现在和你一起住?”岑雁又问,“她也适应这边吗?”
“是的,很适应。她现在准备在这边开一个花店,店面已经找好了。她让我给你们带好。”
岑雁含笑点头:“有心了,我相信我们很快会有见面机会的。”
说笑了一会,安知薇不那么拘谨了,渐渐放了开来,话也慢慢多了。岑雁对她学琴的生涯很感兴趣,又问了不少生活上的琐事。顾长吉话不多,不过也语气和蔼,看得出很开心,就是时不时瞪两眼顾念,让人有些担心他们的父子关系。
过门都是客,安知薇这次来,带了一些南方的土特产作为礼物,这时她想起自己的礼物,就拿了出来。岑雁顿时眼睛一弯:“难为你有心。真是多谢了。”
收下了礼物,岑雁却命人送来一个精美的锦盒。打开一看,盒子里一双上好的老坑玻璃种帝皇明阳绿麻花镯子,静静地躺在里面。
“第一次来我们家,阿姨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这双镯子,就送给你吧。”岑雁打量了一下安知薇,见她今天穿着墨蓝色雪纺连衣裙,全身上下别无半点装饰,说,“我见你也是个朴素的,不知道喜欢什么首饰。千万别嫌弃。”
她说得客气,安知薇又怎会不知天高地厚?见到此物贵重,只是连连推辞。顾念这时插话说:“知薇,你就收下吧,这是我妈一片心意。”
眉眼盈盈,目光中甚至带了些催促。
安知薇这才不再推辞,赶紧道谢着收了。
一时之间,又有人通知已经摆好了饭。顾家人少,今晚吃饭的就只有他们四个。岑雁笑道:“顾念大伯一家子也和我们一起住,他们住在西边,只是我们除了平时坐坐,吃饭也都分开不在一处,所以不用管他们。”
安知薇于是明白了,想来是以前顾念爷爷还在的时候,兄弟俩没有分家。如今老头子老太太都没了,纵观整个四九城,又有什么地方比得上这个地段?反正这儿地方也够宽敞,于是也就这样不尴不尬地一块住了下来。
别人家的,安知薇不好过分八卦,含含糊糊地答应了,双方就分宾主落座。整个吃饭过程也延续了刚才的和谐,顾家的饭菜口味偏重,安知薇并不十分习惯,只是一道名叫“它似蜜”的菜,用羊肉软炸而成,香浓如蜜,入口即化,非常好吃。安知薇不由得多夹了好几箸。
顾念并不十分吃菜,只是忙着给母亲布菜,有时候也会夹两筷子菜给安知薇。安知薇冷眼旁观,见顾长吉眼观鼻,鼻观心,大口大口地把饭送进口中,心中明镜似的,就笑着对顾念说:“顾念,这炖鸭子很鲜美,叔叔离这边太远了不容易夹,你帮他夹一点儿尝尝看?”
岑雁闻言,赶紧瞪顾念,顾念一愣,也就从善如流,依言夹了一筷子清炖鸭子给顾长吉,口中说:“爸,您尝尝这鸭子。”
顾长吉抬眼看一眼顾念,说:“谢谢。”
他低头若无其事继续吃饭,但嘴角边不知不觉地就多出了一丝笑意。
岑雁这时问:“知薇,不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安知薇手一颤,差点把手里的汤勺掉进碗里。
结婚?
岑雁表情认真,顾长吉虽然没有说话,可也目光专注,竖起了耳朵。顾念说:“妈,你说话也太直接了吧!”
岑雁道:“我怎么直接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不是很自然的么!”
安知薇眼睛一滑,发现岑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左手中指带着的钻戒。她一阵懊恼,心头大叫:“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没错,顾念确实已经在大家面前求婚并且送了戒指了。可是,这种毕竟只是年轻人的求婚而已,跟正儿八经家长之间的订婚,也就是以前安知夏那种,是完全不一样的。安知薇初来帝都,自己的工作尚且忙得一塌糊涂,可不愿意把事情搞得那么大,甚至已经和顾念达成共识,要一两年之后才结婚。所以这次过来,她只是当成普通的见家长而已。
没想到这样糊涂,居然忘记把顾念送的求婚戒指拿下来,更没想到岑雁眼睛这样好使,留意到安知薇左手的这只小玩意了!
“额……阿姨,我们不打算这么快结婚。”安知薇吞吞吐吐地说,“我刚在这边,工作还不稳定。而且我们又年轻……”
“啊?原来你们不打算结婚?”岑雁有些愕然。
安知薇臊红了脸,又连连摆手:“不,不是的,我们打算结婚!只是……”
岑雁拍拍心口:“太好了,你果然不是那些不靠谱的只恋爱不结婚的前卫青年。”
安知薇:“……”
她怎么觉得哪儿跟哪儿不太对劲了呢?
顾念对着自己面前的米饭吃吃偷笑,安知薇杀他的心都有了!
“知薇,我知道你们都年轻。不过,只要条件成熟了,年轻并不是不结婚的理由。阿姨有一个意见,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进去。”岑雁正色起来,安知薇放下手中汤勺,愣愣地洗耳恭听,岑雁说,“我反而认为,如果你们都已经认定了彼此,趁着你们都还年轻。顾念的职务还不太重要,你的事业也刚刚起步,赶紧把人生大事给办了,这样可能对你们以后的发展更有好处。起码有了一个稳固的后方,无论你们以后要做什么,都没有后顾之忧。”
“没错。”顾长吉这时也打破了沉默,点头赞同妻子的话,“一个稳定的家庭,是成就事业最基本的条件。”
安知薇一下子怔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