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龙门兄弟查出来的,冷清秋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这家伙也是个人才,普通人还真不容易遇到这些事,
因为革命胜利了,觉得新政府应该一心为人民……他压根就没考虑到这个政府的实际构成以及领导者的阶级成为,老蒋要是一心一意搞社会主义他能和苏联方面谈崩掉让斯大林上厕所都诅咒他,本来,一生放荡爱革命的倒霉表哥不会有那么快发现真相,家庭遭遇给他创造了机会。这事儿归根溯源与冷清秋脱不开干系,当初被舅舅一家逼得太狠,她听亲妈的话直接过了明面,搞了好大排场放鞭炮挂红花上门感谢他们,那些西洋货虽然被表哥砸了,大洋舅母是收着的。这天搞得太轰动,他们怕是早就被人惦记上了,会拖到现在只因为一直没等到合适的机会下手。
这事若冷清秋或者金燕西遇到,分分钟就能想清楚来龙去脉。
1不认识的人压根想不到这户人家会有巨款,偷盗抢劫也不该瞄上他们。
2若是不熟悉的人作案不可能将这家子人的行踪把握得这样准确,他们已经想到革命胜利之后宋彦勋会去大街上跟着学生队伍庆祝,宋世卿会去打探消息顺便显摆自己的学问,他们行动的时候正好是男丁都出了门而冯淑琴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
3如果这不是有预谋的犯罪而是临时起意的话,那么就是因为某些事来到宋家,见四合院门开着进来之后才发现家里没人,壮着胆子洗劫了冯淑琴。
综合以上,很容易就能分析出这是熟人作案,范围上有了界定,排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些社会底层的平民毕竟不是安全局培养的专职者,他们或许会想到将箱子里值钱的东西留下来,将箱子做柴火烧掉毁尸灭迹……做到这份上就安全了?根本不用出动警力调查,只需要走访几家,就能看出猫腻来,前提是查案者不是水货。
从冯淑琴的性格入手,她攒了二十年的宝贝箱子里不可能只有那百块大洋,金银首饰定是不少的,女人出嫁的时候她的娘家总会准备一些,或者是新鲜赶制的或者是祖上一辈辈传下来的。冯淑琴平时戴的是银镯子,别的没瞧见,她的嫁妆怕是早归拢收着了。这些东西能给查案提供很多便利,虽然知道可能会有危险,舍不得丢掉的概率也是很高的,当然,他们可能会藏起来然后找机会融掉制成新的款式,这节骨眼上应该不可能。再有,突然得到一笔巨款,正常人根本无法保持内心的平静,尤其这笔钱还不是通过正当手段获取的。你说他会伪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甚至会登门送两只鸡来劝慰冯淑琴宽心……这种程度的伪装只能骗骗普通人,冷清秋对人的情绪和内心就比较敏感,莫说金燕西这种专业人士。
西厂干的就是地下工作。
抓间谍揪探子这样的事不知干了多少。
随便什么人在金燕西眼皮子底下走一遭,他就能看出你是个什么德行,最近做没做亏心事,现在打着什么主意。
冯淑琴是太不相信冷清秋,实实在在遇到这种事,她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毕竟,他们若是有钱,自个儿还能继续过安稳日子,要是真被人洗劫了,出于道义住在洋人街已经发达的冷家母女还不能不管舅舅一家。
娘亲舅大!
宋世卿就算再不好,他也是冷太太的哥哥。
她们的确想了法子平时不用多管这家子极品,人家走到绝境你还看着?
老百姓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真不怕坏了良心遭天打雷劈?
冯淑琴要是第一时间找到冷清秋,妹子只需要给龙门兄弟通报一声,在北平这地界上,就没有他们查不到的事儿,闹到现在,不仅过了最佳查案期,警署敷衍,政府不管,这就算了……草泥马还让表哥有了继续革命的念头。
【我们以为国民政府是一心一意为老百姓做事的,过去的几年,广州方面也的确释放了这样的信号,事实证明,我们错了。革命的果实已经被虚伪的大地主大商人窃取,他们不为老百姓考虑,不为我们伸张正义,他们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这不是我们苦苦召唤的新政府,他们是卑鄙的窃据者。】
【革命还没继续!战火要继续点燃!我们应当听着苏联布尔什维克的钟声,工农百姓站起来,赶走这些地主商人,真正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政府。】
这是许多向往社会主义的学生的共同心声,宋彦勋也是其中之一,再次投身革命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再也挥不去,为了他的信念与理想,他已经没办法顾忌这个小家……
我们得承认,宋彦勋的思想的确是先进的,他错在哪里?
不该把个人的力量看得太重以为革命少了自己就会步履维艰,不该忽略养育自己的父母,虽然他们一个虚伪一个贪财。尤其是冯淑琴,这世界上谁都能说她不好,唯独宋彦勋不能。
儿不嫌母丑,冯淑琴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也都是为了她这独苗苗儿子。
作为母亲,她没什么不合格。
作为社会人,她却缺了良心和道德,这玩意儿完完全全被用在宋彦勋身上,已经透支余额为负了。
冷清秋真感慨。
舅母不相信她会出手帮忙也有道理,怎么能将这事托付给宋彦勋去办?
抓偷儿也能抓到南下革命的程度,不知道的还真当他们丢了千儿八百大洋。
从龙门兄弟口中得知真相,冷清秋真是好长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没有立刻将情况告诉冯淑琴,还是先想了解决办法,以舅母对表哥的疼爱程度,若真真么直白明显的告诉她,冯淑琴能挺住了活过来?
射击拐卖奴隶,事情就超出了中国政府的权限范围,以冷清秋的手腕以及国际影响力,要从美国捞个人回来不难。她毕竟算是国际名人,完全可以同美方高级别对话,要求他们协助解决这事,若不走私下渠道直接捅破了丢到国际上,搞得美国人脸上无光,也会影响到中美关系。
虽然,冷清秋针对美国金融市场做的那些事,他们已经注定无法成为好朋友了,至少在真相揭开之前得维持表面的和平。
华尔街还没崩盘,中国人不到嚣张的时候。
冷清秋找了罗伯特,她曾无数次听过此人的名字,美国驻中国的最高级别官员。
两人在联军委员会办公厅见面,握手之后,连多余的寒暄和吹捧也没有,冷清秋直接切入正题。
“本来不愿意麻烦罗伯特先生,实在是遇到了难题。”
这位蓝眼珠卷头发的洋人很有绅士风度,他细心的往妹子面前的宫廷瓷杯里注入红茶,然后才开口问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也看过飞毛腿特战队从佛罗里达密林出来的照片,你很优秀,坦白说,我对iss冷十分仰慕,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说,我总不习惯中国人弯弯绕绕。”
“我与我舅舅一家关系并不和睦这在洋人街大抵不是秘密,这里面有许多原因,我不便细说,虽然,他们一家子的行为方式我并不认同,到底还是自家亲戚,我的表哥近日预谋南下,还没上火车就被拐走东渡太平洋,他被非法营业的奴隶主带去了美国。我表哥脑子的确有些毛病,整天总想着革命啊奋斗,他心思是比较单纯的,处事又不圆滑,我很怕他激怒了拐子出事。”罗伯特没来得及发表看法,冷清秋又说:“虽然顾虑那么多,这事让我来处理其实也不难,我想到了无数种办法,都会破坏我与美国政府的友谊,与其闹得不愉快让国际社会看笑话,不如用更和平的方式解决,我就想到了你。”
罗伯特心里清楚,这位享誉国际的中国女人说得是比较含蓄的,若真的用暴力手段处理,美国势必会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德国方面也可能多想,这就不仅仅是看笑话的问题,而是伤筋动骨的大损失。
他真诚的站起来亲吻妹子的手背,“非常感谢你的信任,我立刻将信息反馈给华盛顿方面,让特警总队亲自解决,一定安全将所有被拐卖的中国人平安送回。奴隶交易的确是许可行为,却必须有对方的同意书通过正常程序买卖,这样的大宗跨国犯罪政府绝不会姑息!必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谈判是非常愉快的,冷清秋当然知道罗伯特说的是官话,很大程度是为了奉承她,其中有许多夸张与注水的成分,她不在意,只要奴隶买卖存在一天,走黑路的非法组织必定不少,这是老美的家务事,只要他们不对中国人出手,冷清秋完全可以当做不知情。
既然情况已经说清楚,她留下表哥的姓名以及相关信息,然后就起身告辞。罗伯特就算真是她的粉丝,这会儿大抵也没时间废话了,奴隶拐卖这事儿看似简单,很容易触动某些特权人士的利益,华盛顿政府也得头疼。
从联军委员会办公厅出来,冷清秋搭便车去了宋家老宅,家里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也没见舅老爷站出来,他依然在固定时间提着鸟笼出去,显摆文化,说时政。冯淑琴在堂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拉着她的手唉声叹气,边上还围着两个较年轻的夫人。
胡同里都是老住户,一般来说,白天都没有关四合院门的习惯,这是为了方便串门子,冷清秋却没直接闯进来,她拉着门环轻轻扣了两下,就见堂屋里那几位齐刷刷扭头过来。
冷清秋出现的时候,冯淑琴就好像看到了希望,她双眼蹭的亮起,小跑到大门口,“可是有消息了?我儿在哪里?”
她没注意克制音量,旁边几个院子已经有人探出头来,被拐子弄上货轮运往美国做奴隶这样的事真的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么?“舅母您别着急,的确是有消息了,具体如何我们进去再说。”
有儿子的消息,冯淑琴觉得生活又有了盼头,她连连点头请冷清秋进去,瞪了旁边几乎看热闹的碎嘴婆一眼,砰地关上门。
这时已经是秋天,妹子穿着半袖洋装,手上拿着把可折叠的绒毛扇,瞧着很新潮,她自觉找了个位置坐下,任由屋里那三个女人打量,同时等着冯淑琴进来。还没说到正事,那两个稍微年轻的妇人就开口了:“大姑,这位小姐是……?”
原来是冯淑琴娘家的弟妹,余下那位怕是她老母。
果然,老妇人笑呵呵看着冷清秋:“怕是冷家闺女,我瞧着没怎么变,就是这身打扮也太洋气。”
冯淑琴这才正式介绍了双方身份,然后迫不及待的问起宋彦勋的事:“清秋外甥女,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表哥走到哪儿了?打探到行踪没有?”妹子迟疑的点点头,“我委托龙门出面替我打探表哥的消息,今日已经有确切情报,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
舅母虽然尖酸刻薄,很多时候显得很愚蠢,她还是会生存技能的。
她从前在冷清秋面前放肆那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若真是对着贵人,冯淑琴比谁都会察言观色。
过去那么多教训,在冷清秋面前,冯淑琴已经习惯十二分戒备,她立刻察觉到这话感j□j彩不对,不像是有好消息。
冯淑琴艰难的吞咽下口水,喉咙里咕咚一声。
“我儿……出事了?”
“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安全,想回来却不容易。”
“这是什么意思?”
“我考虑了很久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舅母,我很怕您受不住打击,不过,我若不说,一直瞒着,您恐怕会更加不安,与其这样不如直接说出来然后寻找解决的方法。彦勋表哥留下书信之后就去了火车站,他的目的地应该是湖南,想去投奔革命。中间却出了点问题……表哥没有钱,为了弄到车票,他被人骗了,现在已经在太平洋上。”
“太平洋?那是哪个村哪个山沟沟?”
冯淑琴还以为自家儿子被弄到什么偏僻地方去了,双眼瞪得溜圆,就想带人杀过去把儿子抢回来!都说英俊的书生是最危险的,那什么《聊斋》说的不就是这个?儿子被狐狸精带走了?
不!她坚决不会让妖怪入自家大门!
“外甥女你面子这样大,快让龙门的弟兄把我儿子带回来!”
知识贫乏到这样的程度真的好么?
作为土著还没有她这个来了没两年的异时空穿越者知识丰富。
“您知不知道日本?”
冯淑琴脸色瞬间惨白,草泥马中国人能不知道小日本?谁家不恨他们?“日本和我儿子有啥关系?外甥女你直接说,我害怕。”
好吧,凌迟的确有些不人道,妹子直接将结果告诉她:“太平洋是日本和美国之间的一片面积巨大的海域,彦勋表哥是被拐去美国了,以奴隶的身份。”
…………从脸色惨白到满眼惊恐,又五秒钟,冯淑琴晕了。
她想到许多种可能,独独没有这一种。
冯淑琴知道日本,也听说过美国,儿子提过,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主义社会,是黑暗,是腐朽。
现在,她的儿子即将去到那样的社会,更让人受不住的是,他是以奴隶的身份。冯淑琴一直觉得这是封建王朝才有的东西,打了败仗就会出现俘虏啊奴隶,他们几乎不能以正常人的方式生活,别说尊严和骨气,温饱都成问题。
不给吃的还要往死里做工,这就是冯淑琴对于奴隶的认识。
她果然知道得太多了,现在怎么能好好活下去?
你以为是北平到天津,中原到东北。
跨越了国家外甥女真能帮上忙,她还能见到自家儿子?
冯淑琴并没有晕多久,她那俩弟媳又是掐人中又是泼冷水,愣是把人弄醒了过来。刚睁眼的时候她还有些懵,等到记起前因后果,大哭,她老娘好似受了感染也跟着她嚎啕起来。
“我苦命的闺女,怎么就嫁了这样一户?男人不顶事,外孙子还遭了这样的厄运!”
“这可怎么办?”
冷清秋并没有立刻说出已经联络美国政府的事,人已经在救了,她只是希望这家人能真正的反省,不要再做哪些脑残事,自个儿好好过日子。
别动不动眼馋别人家的房子财产。
别动不动就说谁家有个青年才俊想把她推销出去。
别动不动就觉得革命果实被窃取想要再来一次。
……
想好好过日子就消停点。
要做烈士就得有相当的觉悟。
既要当表子又要立牌坊,世上没这么好的事。
这稍微一迟疑,就发现问题了。
因为忙着表哥这边的事,冷清秋还没调查宋家失窃案。
甭管在她或者是财迷舅母眼中,表哥的命都比那箱子钱财更重要。
本来想着情况已经反映给美国方面,他们会彻查然后把人送回来,这件事办妥了,终于能着手查失窃案,能追回财物的话,自家也不用补贴,他们丢的金额对于冷清秋的确不算什么,只是不能养成伸手就给的习惯而已。
调查还没开始,就有人露马脚了。
冯淑琴那老娘还算哭得真诚,俩弟媳假得不能再假。
看她们那幸灾乐祸加嘲讽的模样,不会演戏就别来啊,非得这么自黑一把。冷清秋想了想,道:“舅母您不用太担心,我在联军委员会有些人脉,已经在与美国人谈判,无论如何总要将表哥救回来。”
……惊喜,大大的惊喜。冯淑琴知道这外甥女本事大,她差点忘了冷清秋和洋鬼子的关系好着。“外甥女,舅母以前是坏了良心,总想占了你家房子给我们彦勋娶个好媳妇,我做了很多错事,现在我想明白了……儿子出这样的事都是报应!是我造的孽!只要我儿能平平安安回来,我不求他干什么大事,也不再想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只盼一家人能好生过日子,我再不算计你。”
瞧着挺真。
能说出报应论平时大概是信佛的,真吓到了?
冯淑琴这人的确不靠谱,冷清秋还是愿意再相信她一次,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要是真能改正,也是好事一桩。她对于亲戚的期望值不高,母亲却是盼着亲戚都能和和睦睦,一直僵下去以后都没有走动的地方。
她点点头,“您别担心,表哥吉人自有天相,铁定没事。说起来……只怪我当初送东西过来的时候太过声张,都说财不露白,否则哪里会遭偷儿点惦记。舅母你怎么就没把东西藏好了,家里没人开着门做什么?”
这时候,冯淑琴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这才说起那天的情况来。
“外甥女是一片心意,我当初也觉得体面风光没想那么多,回头就把大洋收到平时放钱的箱子里,那箱子是藏在床底下的,还用篓子挡住了。那天彦勋去大街上庆祝国民政府进入北平,老爷子也去会茶友,我在厨房里准备晌午的吃食。因为妈纳了新鞋底说是舒服又厚实,要给我送两个过来,我也没锁门。平时也是这样的,胡同里都是些老邻居,留扇门也方便窜门子,谁能想到就给偷儿行了方便?”
果然是这样。
冷清秋注意到老太太旁边那年轻媳妇脸上有些不自然,她虽然很快调整过来,还是没逃出妹子的眼睛。“那……您来的时候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哎哟,我这一把年纪了,那天早晨醒来就觉得不舒服,本来想让玉娟给淑琴送过来,她说要去市场买什么花布,老板新进了货,又好又便宜的,二妞各自窜得快,从前的旧衣服的确穿不了了,那孩子从来都是捡她姐姐穿的,新衣少,我也就由着她去,阿容手里的活又丢不开,这事就耽搁了。”说着,老太太还叹了口气,“早知会出这样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走一趟的,保准把那偷儿逮着。”
……otz
说到这份上,冷清秋大抵已经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老太太若真来了,偷儿就不会出现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作案手段如此干净利落必须是非常了解冯淑琴习惯的。她老子娘不可能,或许是老太太显摆女儿命好说漏嘴让那些黑心肝的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冷清秋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冯淑琴皱眉:“外甥女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总想着不能这样轻易放过那偷儿,所以委托了龙门以及联军委员会的朋友帮我查,说是已经有眉目了,很快就能把舅母您丢的东西追回来。”
冯淑琴那个激动,双手紧握成拳。
“我是真走了眼,外甥女你才是好的!”
“我就拉下老脸求你,一定要把那杀千刀的给我揪出来,把我儿子害成这样,老娘非让他挂牌游街砸他一筐烂鸡蛋。”
……
老太太身边那位脸色非常难看。
她双手握得比冯淑琴更紧,几乎无法维持正常的表情。
那时候看着院子里没人,又记起妈说的,大姑得了多少钱财。李玉娟从前也找冯淑琴帮过忙,曾经看她开过箱子,知道她的习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再也忍不住,偷摸摸溜进厢房。本来,为了降低目标,她只想拿走一些大洋,因为箱子上了锁,她只得整个抱出去。李玉娟运气很好,走出胡同口也没碰见熟人,她拿钱买了许多花布,又找了个偏僻地方将箱子砸开,差点没被里头的金银大洋晃花眼。李玉娟用花布做遮掩将不义之财背着老太太偷运回去,藏好之后才把花布叠回原样拿到老太太屋里展示外出的成果。她说的是走到半路听说布行来了新货又好又便宜这才买了几块,忘了大姑的事。
若不是遇到冷清秋这样见多了高智商犯罪的变态,恐怕真让她忽悠过去,毕竟这时候北平还乱着,新政府也没工夫管这些小事。冯淑琴一没地位二没人脉,出了事也只能认栽。
冯淑琴觉得生活又有了奔头,钱财要追回来了,歹徒要抓住了,儿子也在尽力救援。她不停咒骂着该死的偷儿,只盼着能立刻把这人揪出来,将自己受的罪都还到他身上。
有人高兴自然有人愁,冷清秋没再去看年轻妇人的脸,情况说清楚了,她想了想,还是从衣兜里摸出七八块大洋交到冯淑琴手里:“我没带什么钱出来,这几块大洋舅母你先用着,总能顶一些时日,若有什么麻烦就来传个话,都是亲戚,能帮的忙我定不会推辞。”这是在试探,出乎意料的是,冯淑琴竟真的高尚起来,她直接给冷清秋推回去,说过去已经拿了那么多好处,不义之财总归是留不住的,再不敢白要外甥女的钱。
……瞧她是真心推辞,并非假意推诿,冷清秋这才笑开来。
“您还怪我连累家里遭了偷儿,这哪里是什么不义之财,您别说这些,拿着多买几块肉好吃好喝过日子,我定要让那偷儿给您一个说法的,表哥也铁定会回来。”比起和这家子人划清界限,他们能改好才是真正解决问题,否则三天两头闹出个事来擦屁股的还是冷清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谁能想到糟糕成那样的关系也有和缓的一天,冷清秋从宋家祖宅出来就查人查了李玉娟,这种平民百姓的资料完全没有保密性,不过半天就有消息传回来,听完报告,冷清秋挑眉,这弟媳倒真够极品的。
那兄弟把情况说明白之后并没有立刻走人,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
“冷姐……您和我们老大是不是那样的关系?”
这是什么神展开?
不等妹子说啥,他又道:“您都好久没去看我们头儿,书上说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老大瘦了好多,精神也不大好,经常一个人喝闷酒,是不是感情出了啥问题?”
卧槽!他说的真是金主大人?当初在华尔街三个月也没对她下手天天忙着练武功的那人?
不会是又被哪个脑残给穿了吧!
“咳咳……这个你就别管了,私事。”
“不!我不能不管!做人不能没良心啊~!老大对您是巴心巴肺的好,您怎么能这样冷淡?您真的是我心中正义又热血的冷姐吗?”
正义?热血?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兄弟!大兄弟!你绝逼误会了,老子的属性明明是卑鄙无耻阴险狡诈腹黑无下限啊qaq。
我这样要良心没良心要智商没智商的蠢货真的能接受这样的赞美?
会折寿的吧!
眼看着那龙门汉子又要开口,冷清秋却不敢听了,她只得痛苦的点点头,“别说了兄弟!我去!我一定会看他!”老子慰问他全家,妈蛋。得到这样的保证,那厮才乖乖退出去,直到走远了瞧不见人,他才靠在墙上大喘气狠拍了几下胸口。
他是在为整个龙门的兄弟尽心意,他做得对!他只是在事实的基础上进行了一定的后期加工与润色而已。
什么受了,精神不好,喝闷酒……不要怀疑,这不是金燕西,是门内另一条汉子的亲身经历。
这都是为了老大的幸福!!
二十好几的人,没结婚就算了,咋能没对象?
冷姐这样优秀的女性要是让别人追去可怎么办?
做男人。
该出手时就出手。
冷清秋先去见了冯淑琴,将这个惨烈的事实说给她听,在她表示不相信的时候甚至提出证据在哪里。冯淑琴产生了怀疑,她也顾不得招待冷清秋换了身衣服急匆匆出了门往娘家去了。抓奸在床,捉贼拿赃。她真不敢相信闹成这样竟然是自己创造机会放了内贼进来,到底是不是玉娟做的,去外甥女说的那些地方翻一翻就知道了。
往后就是冯家的家务事,和冷清秋没啥干系,妹子想起龙门汉子深情并茂告诉她的信息,转身折去了龙门新基地。
见到金燕西那一刻,妹子就知道她被骗了。
难怪那些家伙看她过来躲得这样快,这是害怕被迁怒?
金燕西这人心理是不正常的,你天天粘着他的时候他不想理你,总觉得烦,你若消失一阵或者长时间不露面,他又天天惦记着,总觉得你是不是有啥想法了?竟然不主动过来求宠幸。两人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面,金燕西瞥了自门口进来的冷清秋一眼,冷淡的问:“有事?”
本来不想出卖龙门那兄弟,金主大人这样她又忍不住想逗一逗。
“我听说你十分想念我,所以过来了。”
…………!!
“你信?”
妹子皱了皱眉,“本来我是不信的,对方说得真的非常严肃,你又瘦了,整个人看着很不好,总念叨我的名字还天天喝闷酒。”既然那货能说谎话骗她,再加工一些也没关系吧?
金燕西直接将杯子朝冷清秋那方砸过去,“胡说!”
“我这人最实在的,从不说假话骗人,这都是原话。兄弟们都很担心我抛弃你,生怕你想不开寻了短见,特地让我过来看看。”
越说越离谱了。
任何的语言都无法形容金燕西糟糕的心情,他对冷清秋大约的确有些想念,被人这么红果果说穿真的好么?
西厂督主的面子呢?威严呢?
草泥马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金燕西果断不承认啊,他连半句废话也没有:“这就是你被包养的态度?”妹子瞪眼,想要辩驳,他又说:“记得自己的身份就好,最近我总在怀疑,你真是当初那个女学生?冷小姐名气大得很呐,仰慕者成群不说,美国佬德国佬都有……”
这是傲娇了吃醋了吧?
一定是的!
在美国的时候因为语言不通,金燕西的消息那是十分闭塞,除了妹子主动告诉他的,再多就没有了。他是真没想到这妞现在还是国际名人,不仅以冷清秋的身份,还有什么华尔街股市操盘手凯莉小姐。
若不是亲眼目睹她装逼的全过程,厂花也没法子相信这两个反差极大的人物竟然是一个人。
“我倒不知,你对麦什么还有想法。”
……是麦克阿瑟!麦克阿瑟啊!
那不是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随口说出来忽悠民众的么。
冷清秋谄媚的笑了笑,扭啊扭,扭到金主身边,她屁股一抬就要往金燕西腿上坐,对方却闪开了。还好冷清秋运动神经好,很快稳住下坐的趋势,小眼神幽怨的盯着金燕西。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金燕西抬头看着他,目光很犀利,脸上红果果写着俩字:你说。
冷清秋再次被噎住了。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捂住耳朵大吼“我不听,我不听吗?”
导演咋还不叫停!剧本错了!
金主大人还在等她的回答,妹子不敢大意,她只得老老实实将更详细的计划抖出来,比如怎样给日本人希望又在他们全民欢喜的时候彻底把这个卑鄙的民族打下地狱!
不得不说,这妞智商虽然不高,在算计日本方面特别有心得,花样一套一套的,层出不穷,一回比一回更狠。
冷清秋到金燕西身边坐下,她又说起舅舅家的事,什么家里遭了贼啊,为了解决问题表哥去闹政府啊,没有好结果于是质疑革命啊,准备南下加入反动组织和国民政府战斗啊……
说到这儿,金燕西嘴角已经有轻微的抽搐,饶是他见过不少大世面也没遇到过如此奇葩的家伙。
直到冷清秋说出他被拐子坑去美国正飘在太平洋上。
任何的语言都无法准确形容厂花的心情。
他只想说: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呐。
高!实在是高!
人家拼死拼活也弄不来的出国机会就这么被他轻易获得了,还是美国方面主动“邀请”的。
冷清秋将这几个月的事倒豆似的说出来,也没个逻辑顺序,想到什么就朝金燕西吐槽,本来是无意义的事,出乎意料的,厂花的心情竟逐渐平静下来。他果然想多了,这妞脑子里从来就只有坑美国,害日本,搞垮西方列强,让华夏民族崛起。什么儿女情长那都是浮云,她就是俗话里说的缺根筋。妹子说得正高兴,就觉得头顶被轻轻拍了两下,她双眼直接瞪圆……
金燕西拍她脑袋?
以拍小狗的方式?
卧槽这是被顺毛了?
龙门新基地里温馨甜蜜的时候,冯家宅院已经翻了天。
冯淑琴黑着脸冲回娘家,老太太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正想问缘由,就见女儿指着李玉娟大骂:“我是真傻!我真当是倒霉遭了贼,没想到偷儿竟然是自家出的。”
眼看着瞧热闹的已经围过来了,冯母只得出来打和气牌。
“淑琴啊,你别嚷嚷,有话咱关上门说。”
想到最近的悲惨遭遇,弟媳说的那些闲话,冯淑琴简直不能忍,她眼圈都红了,眼泪就要落下来:“妈,你可是我亲妈!李玉娟这贼婆娘把我害成这样,连儿子险些也没了!你还偏帮她?我就把丑化说在这儿,她能干出这样丧德的事就别怪我让街坊领居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下,今天舅妈做寿,本来想露个脸就回来,结果耽搁了。
本来以为不能顺利更新,还好赶上了,奋战到现在肚子咕咕叫我去找吃的。
下章金融危机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