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职业习惯,谢薇薇又挨个询问!“你是哪个公司的?”
结果答案各有不同。
老胡说:“我是大华石化的。”
声音很大的工人扶一扶崭新的安全帽,骄傲的昂首说:“中石油!”
地道东北腔的男人也带着一顶崭新的安全帽,笑说:“我中海油的。第二次来了。”
和他们装束类似的尚有j十人之多,既有中石化的,也有中海油中石油的,还有几个地方石化机械的员工也混迹其中,嘻嘻哈哈的打屁报名,胆大的乘着人多还敢调侃谢薇薇几句,互相之间明显已经混熟了。谢薇薇实在是太惊讶了。在她的印象里,三桶油不说是水火不相容,那也绝对是水油不相溶的。她在计委的大楼里,不止一次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
现在,看到工人们融洽力;相处着,而且在闲暇时间讨论技术,谢薇薇不知该怎么形容眼前的景象。
她扭头问杨明:“你们和中石扣不是因为海沧基地的关系,闹的很厉害吗?”
杨明做了十;年的国企人,又做了四年的大华人,分外能够理解谢薇薇的心情。他笑了笑说道:“公司是公司,工人是工人。谢科家里没有当工人的吧?对咱来说,只要是真心实意干活的,努力认真学习的,那都是兄弟姐妹,不会因为公司不同有什么不同的。”
“说的对。”声音很大的工人翘起六v指,笑呵呵的道:“别看咱是中石油的,学到了技术,不照样是给中国人炼油。”
“技术学到了,大华再六过专利赚钱?我记得,大华是个很注重专利的公司吧。”王绍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就关注过专利问题,那个时候中国的专利水平还很低,大华是少数依靠专利赚到钱的人,甚至可以说,大华存在的基础就是有大量的专利。经过四年的沉淀,大华和苏城对方利的使用和保护,已经登上了国内商学院的案例。
杨明依旧笑容满面,道:“我们授权其他公司使用我们获取的专利。”
“多少钱?”
“免费。”杨明呵呵一笑,道:“苏董说了,中国的石化市场太大了,中国又太需要石化产品,因此,将我们重金购买的石化技术转让出来,不会影响到大华的生意。”
何涛有点书生气的连连点头,道:“说的好,别说一个海沧石化基地了,就是再有三个五个中国也难做到石化产品的自给化。咱们宝贵的外汇,还得用来购买国外的石化原料和石化产品”
谢薇薇觉得没这么简单,但他也说不出来问题所在。
“咻”。
尖锐的哨子声响起,霎时间,聊天的人就像是被唤醒了似的,纷纷的挤到设备跟前。
德国工程师一口汉堡的土话,再次开始介绍维修要点。
老胡翻出了自己的本子,再次写下半文不白的记录。谢薇薇这次注意到,虽然大部分人都和老胡类似,但有些人写的多,有些人写的少。
她想到一个可能,但又觉得不可能。于是低声问杨明:“我看有的人不怎么记笔记,是怎么回事。”
“他们能听的懂德语,少数几个人还能写。他们回头看翻译整理出来的记录就行了,不用拿着笔记本,一边学技术一边学德语基础。”谢薇薇难以置信的道:“工人?会德语?”
“当然。”杨明给出肯定的答案。谢薇薇的表情仍然怪异,说:“你们的技术培训1还没有一年吧,这就能听懂德国人的话了?”
“大华有1万工人,机灵聪明有语言天才的可不少。”杨明瞥了他一眼,笑道:“你以为工人们为什么拼命的学德语,就因为有语言天才,你看到左边的那个高个儿了吗?叫盖天宇,以前就是一个普通的二级工,一个月六七百的工资,也没有什么灵性的感觉。结果,德国人来了,这家伙买了本字典,天天晚上背,又缠着德国人说话,三个月不到,说的那——个溜。现在,人家是3级的维修师,一个月5000的薪水”谢薇薇本来的意思,是能做德语翻译的为什么还要继续做工人,听到人家的薪水,这个话就说不出来了。
不过,她换了一个口气,道:“大华给这么高的薪水,能赚回来吗?”
王绍嘿嘿一笑,自以为配合的道:“别是赔本赚吆喝了。”
杨明摇摇头,道:“这个维修师是很重要的。其实,国外的机械设备,正常情况下,人家都是要教我们所有的使用方法和维修方法的。只有我们的人解决不了的问题,才找巴斯夫公司。但你知道巴斯夫想公司派人的成本有多高吗?往返飞机,汽车接送,工作一天3000美元起,这个人工费,够我们养几百个工人了。他们才解决一个问题。像是这么大的乙烯设备,我们采用油液监控,每个月也要换百十次的零件,常规维修几百次,你说有自己的维修师重要不重要。”
“这样?”
“以前没听过?不稀奇,人家德国人其实也懒得教,你们要是不学,人家打个幌子就走了,等有了问题,你方便,他赚钱。只有我们大华,那是认真派人学习,而且学习以后,也能把人留下。”
“别家留不下?”
“像盖天宇这样的?中石油中石化能给他开多少工资?1000块到头了,说不定只能四五百,私人企业就算不要维修专业设备,也愿意挖这样的人,2000块钱不够3000总够了吧……”,””
“你们大华还能开到5000。”何涛只,出来了,不满的道:“这种金钱挂帅,会搞坏企业的。”
“员工自由流动,是他!二的权力。”杨明见他上纲上线,自己也戴上了帽子,皮笑肉不笑的道:“再者说,你要是不把薪水开高,人家会外语,又有本事,也不到你工厂受累了,说不定找个研究院呆着去了,对了,你看前面那几个就是技工做的研究员。”
90年代的外语价值是非少高的。别的不说,即使是做外语导游,一个月的薪水超过万元也不稀罕,尤其是小语种的外语人员,各行各业都有需要,编制、房子、薪水是一样都不缺的。
以国企的顽固,派人出国学小学习的人要是学会了外语,十有八九是留不住人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工厂调到研究院,让人家坐上办公室,再解决一点级别的问题,才有几率留下这样的人才。
但如此一来,六国学习的初衷也改变了。原本是学了技术操纵机械的,维修设备的,现在都摇身一变,成了懂外语的专业技术专家,其个人价值对企业来说也瞬间减小了许多。
以大华的思维,不如给更多的个将人留在最能创造价值的岗位上。
优秀的维修师傅能寸!企业节省几百上千万的成本,优秀的技术工人能给企业生产出几千上亿元的价值
这样的道理,要说国企不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但要他们改变,也是不可能的。国企的薪酬标准都是上级部门置顶的,最高要上溯到国务院去。哪个企业能为了一个工人去找国务院。而从国家的角度来说,固定的薪酬是非常有意义的,否则容易造成腐败丛生等更多的问题其实,后世所谓的国家特殊津贴,就有调整人才价值的意思,但它那几百上千元,能拿到的也不多。
以工资标准来留人,从来都是私企的独家秘笈,国企要学是学不会的,成本会高到他们难以承受。
当然,国企最终是能采掘出一些独家秘笈的,比如说难能可贵的京城户口,要求很低的委培名额,自家干净帅气又美味便宜的食堂,水平高超有钱都搞不定的公立幼儿园,以及随物价指数上升的退休工资和廉价的福利分房……
市场需求和市场供应永远都是不协调的。在共产主义来临以前,总是需要一种东西来调节社会与人的关系。对现代人类来说,只有两个选择,万恶的金钱或者万恶的权力。
相比权力调节资源的丑恶,金钱简直堪称万佛升天。
当然,还有更理想主义的社会调节利器,道德品质。
可惜中国用5000年的历史证明,这条路也是走不通的。
谢薇薇等人以计委的眼光,着眼全局,竟然没有发现比大华更好的解决办法,一时间,谢薇薇突然有些恐惧。看到大华,未知的未来在她眼中变的更加未知了。
“那国企怎么办?”何涛问出了另外两人想问的问题:“咱们进口的设备越来越多了,国企要是留不住人,企业的成本就要上升,成本上升了,市场竞争力下降更加留不住人……”,””
王绍和谢薇薇的眼中都充满了忧虑。身为国家计委的年轻成员,他们确实有忧国忧民的资格,或者说是习惯。
杨明也是从国企出来的,想了想,最终摇头道:“国企没办法的,也许,苏董有什么办法吧。”
说到此处,他的语气好像真的相信苏城能解决这个问题似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