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国皇城坐落凌国北方,一条凌河隔绝了东西街,贯穿南北向,又有几条小河道在城中蜿蜒,所以皇城的风水倒是不错。
而在皇城之中,东西街是繁华之地,商铺基本都集中在这儿,东街尤甚,在东街商铺的外围圈,便是扎堆的住宅区。
尤其是东街往东再过了桥,更是各样的巷子不断交叉,穆杉几人的逸宅就坐落在这儿,只是较之其他屋子稍微偏了些许。
西街比起东街来说,虽然也是繁华,但因为许多好风水都落在这儿,是故官宦之家都喜安家于此,便越是往西反而还清净了不少。
南向出城,北向便是坐落的皇都和各官府机构。
凌国国势强大,建国已久,从祖宗传下来的老规矩甚多,为防一官独大,所以朝中各个机构也分划得很细。
在皇城里头,光是衙门就有六个,六个衙门以上就是青天监。
只是,却也是因为这样,皇城之中,官官相护结党私营的现象也愈渐严重。
管辖商贾的商部,在六个衙门里是排在末尾最小的,也是离着街道最近的了。
而此时,在皇城衙门的商部衙门的堂上,却有一种,奇怪的气氛。
衙门的陈太爷坐在太师椅上,坐姿是别扭得很,他把屁股扭了扭,让椅子往后退了几分,才恰恰没让前头的桌子咯着自己的肚子。
他挠了挠头,帽子都歪了几分。又赶紧扶正了帽子,头疼地看着眼前的那人。
旁边十个拿着棍子的衙役,也是满脸憋闷的神情,手上的棍子也拿着不甚牢实。
只站着堂中的那个人。却是跟所有人脸色都不一样,穿着一身明亮的鹅黄色棉布袄,衬着一张似乎都没长开的脸,嘴巴似乎都要翘到了他的蒜头鼻子上,大眼睛更是一眨一眨地,一脸无害地看着眼前的陈太爷。
那娇气的小模样,似乎他不是被抓到这衙门来的,而是,来这儿逛个圈赏玩的。
可是,在短短的几刻钟前。却完全不是这副样子。
万初之还在医馆里头收账。很是不爽地看着那些少之又少的银子。结果几个差役便是扶着腰间的刀剑,径直围到了他的身后。一个个都是凶悍得很,几句话没说好。便是身上的剑一拔。
万初之立马就蔫了,这事还真不能怪他,平时都有红莲那女人在自己旁边,光是一个眼神就能杀人的,可是如今,就剩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然不能跟这些拿刀拿剑的人肉搏。
所以,大丈夫能屈能伸,万初之话里语调一变,便一摊手。跟着这些人来了衙门。
不过,打架虽然不行,可口头上的功夫,他却是难有敌手。更何况,是对付一个满肚子肥油,一看就是拿着银子买的官职,光会摆架子没点真功夫的陈太爷。
陈喜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脸上的肉挤到了一块,两条眼睛都要找不着容身之地了,看上去就跟他这个名字一样,颇有喜感。
他一拍手上的惊堂木,倒还算是成功地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只是威慑的效果却没有几分,“堂下的,你可知罪?”
“陈大人,草民不知。”万初之听着他的话,悠悠地朝着他作了一个揖,回道。
陈太爷正眼也没往万初之身上瞧去,只晃着脑袋,向一旁的通判使了使眼色。
其实堂下站着什么人,他根本就不在乎。
反正在陈喜看来,当官就是简单得很,总不过都是这么一个套路。
他问一句可知罪,下面的都要回一个不知,然后便是让通判来说话,该判哪边的罪,他都交了他来衡量,总不过就是看哪边钱多,哪边巴结的官多。
若是认罪案子便了了,若是不认罪,那也是通判的事情,自然有方法让他认罪。
士农工商,商自古就排末尾,所以他这衙门最小,上头也最不在意。
反正犯了刑法出了人命的都要送到刑部去,最后剩下的都是这些偷税之类的小事。
自然都是随便糊弄便过了,不过对于他来说却是极好,虽然没多少往上升官的希望,可是油水却绝对少不了,那些个买卖的哪个会缺钱,自然会来巴结他,尤其是那个何大东家,更是送了不少。
他陈家当年也算是大家,虽然之后没落了,但好歹也让他换了个这个官做,银子虽花了不少,不过轻松悠闲得很。
一旁的通判见着陈喜的眼色,正了正神色,便看着堂下的万初之说道:“役官告你违反了凌国赋税律,证据在这,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通判把手上的告状让差役递给了万初之,手里已经开始要往卷册上写着处罚了。
陈喜也是歪了歪头,手一摆说道:“跪下说跪下说。”
居然进了衙门,到现在还站着笔直,太不把他这个太爷放在眼里了。
可是没想到,堂下的那小子却也只是浅浅扫过几眼状纸,就收了起来,说道:“陈大人,你这告得也不是小民啊,如何让小民说呢?”
“哈?”陈太爷肚子一缩,被这话楞得屁股都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他娘的,明天一定让工匠再给做一张大点的椅子,完全就不衬他威武雄壮,外加一丁点发福的体格嘛。
他抓着椅子把,坐正了些,朝着一旁的差役挤了挤眼,“你们几个抓错人了?”
“没有啊大人,他是万初之,就住在逸宅。其他的几个人都跑了,只抓到他。”
“大胆!竟敢糊弄本官,你明明就是万初之,哪里抓错人了?”陈喜听着手下的话,抓起桌上的惊堂木又是一拍。陈喜一直觉得这个动作很是威风,所以一有机会,他就禁不住拿出来显摆一下。
“大人,小民确实是万初之,可是,您也确实是抓错了人。”万初之丝毫不动容,大眼睛眨了两下,拿着状纸便向着陈喜摆了摆。“您看,这状纸上清清楚楚地写了,偷税的是何氏药铺名下管理东街五家医馆药材生意的人。可是,管账的又不是小民,自然告的也不是小民了。”
“怎么不是,你你、不就是跟他们一伙的嘛。”陈喜指着万初之,这小子都站到衙门堂上了,还如此理直气壮的。
“没错,今日医馆里头就是你去收的帐,偷税的不是你,还有谁?”一旁的通判也接了一句说道。
“大人您这就错了。”万初之颇为语重心长地说道。“今日收账的确实是小民没错,可是管账的却不是我。”
“这个有差别吗?”
“当然啦,小民虽然住在逸宅,可是却只是个干活的,上头让我去收账,我便去了,但记账交税的却都是他们来做。大人你想,要是何氏药铺的何大东家偷了税犯了法的,难不成他手下的那么多号家丁丫鬟长工的,都要一同定罪不成?诛九族也不是这个诛法啊?”
“你说的,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陈喜原本肚里就没多少墨水,被万初之这么一绕,只感觉脑子里都是晕乎乎的,可听上去似乎又确实说的没错。
事情既然不是他做的,那就是他们抓错人了?
“大人,切莫被这小子幌骗过去。”只是,陈喜虽然没多少脑子,可是旁边的通判却是个机灵些的,自然不会被万初之这一两句话就给绕进去。“若是只收账不管帐,这些事情确实与他无关,可是,这人又无法证明他是否确实未参与账目上的管理,这罪,不能就如此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