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安宁的山野之间,参差不齐的栅栏歪东倒西,丝毫不整齐地围起了一间农家的小院子,院子前头有一片草田,种着各式的花草。
推开小木门,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头小路,便走到了木屋子的前头,空地上有着一口井,两只木桶随意地放在了一旁,几株小花已经不听话地爬上了石子路,伸着小脑袋开到了水井的旁边。
微风轻轻地吹了过来,那些个花花草草便随着清风慢慢地晃晃悠悠着,散发着好闻的清香,混杂在泥土香味里头,有着令人神清气爽的清新感。
这里的一切,就好像这片无人问津的山林一般,显得格外地宁静舒心,好像一下子就能让人安静了下来。
穆杉踮着脚尖也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地一路走过了石子路,站在院落之间唯一的一棵大树下头,看着院子间那个舞剑的男子。
他穿着一袭暗蓝色的青衫,因为练了有一会子了,额头上甚至冒出细细的汗,可是他却依旧练得很认真,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迷人的英姿。
穆杉抿了抿唇,犹豫好一会,才终于朝着前头叫出声来,“竹一。”
“你怎么来了?”竹一对穆杉的到来显然有些惊讶,只是却也没有表现地太明显,只收起了手中的剑,迎到了穆杉面前,脸上的笑意就像那天在秦左秦右生辰上一般,温和地好像都能让穆杉融化开去。
穆杉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红通通了起来,她微微地一低头,直白的话却是冲口而出,“因为我想你了,所以就来了。”
“是吗?”竹一的笑意又浓厚了起来。似乎对穆杉的这句话很是喜悦,两条线条分明的刀眉下头,有着很是光彩的一对眸子,“其实,我等你很久了。”
一句话说罢,穆杉便觉得自己的脸更是像火烧了起来,红晕得厉害。脑袋却是抬了起来,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娇滴滴地看着竹一,想要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听错。
他说,他想她了。
“是真的吗竹一?可是,既然你也想见我,为什么却一直都不来找我,让我等了你这么久。”穆杉说着,小嘴也嘟了起来,撒娇的声音透着些许的委屈。
“因为。我想等到你来这找我,这样,我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我才能安心,告诉你我是谁?”竹一笑了起来,眸子更是温和不已。
“真的吗?你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份?”穆杉听着竹一的话。高兴地立马抓住了竹一的手,他真的愿意,对她卸下他的防备了吗?
“当然。”竹一手上用力。翻过来反握住了穆杉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似乎在抚平她不安定的情绪。
脸上的笑意却仍是像冬日里的太阳一般,温煦地让人舒心,一双柔和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穆杉,右手却抬起到了耳朵旁,猛地一用力,脸上的面皮便被他撕了下来。
穆杉一下子没能适应他这么快的动作,禁不住一眨眼,再立刻睁了去看。却没想到在竹一易容面皮的背后,是一张放大了无数倍的万初之的脸摆在自己面前,长长的眼睫毛还一扫一扫扑哧着。像扇风一般。
“啊!”穆杉终于没受得住这一惊吓,口中惊呼出了声,意识也立马回了过来,可下一刻,她再一睁眼,又是低呼了一声。
呃,在她的面前,还真的是可恶地闲着没事做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的万初之。
鹅蛋脸上,蒜头鼻子一皱,嘟囔着嘴便问道:“小杉杉,你又做什么梦了?”
“啊?我才没有。”穆杉立即坐直了身子,这一下子,脸上还真的像梦里的自己一样红晕了起来。
只是,现在的她是因为尴尬,梦里却是因为……娇羞?
呸呸呸,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她想起梦里头自己那一副好像第一次见着男人,羞愧得猴子屁股一样的脸,以及捏着嗓子说出来的娇滴滴地恐怕连安心那个白莲花都比不上的说话语气,她就只觉得浑身冷气直冒。
可是,尼玛,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做这种梦了。
上一回梦见竹一回来逸宅找她了,这一次,又梦见自己去那竹林旁边的小木屋找他,她是魔障了吗?
都怪竹一,明明都信誓旦旦地跟她说了会再来找她的,可是他走的时候是秋天,现在都已经入冬了,他却连个踪影都没得。都说梦跟现实是相反的,果然没错。
梦里头春暖花开的,可现在逸宅里的小花儿都谢了不知道多久,槐树的树叶也掉光了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了。
梦里头,她还去找了竹一,竹一也愿意退去他的易容术,告诉她身份,虽然撕下面皮的方式有点恶心而且暴力,可也好过现实,一晃过了这么多天,一点音信都没有。
还白白害得她做这种梦!不就是因为今天没有风,天气还不错,她晒着太阳晒得有些困意了,就随随便便在秋千椅上躺了一会嘛,他干嘛没事做地就跑她梦里来。
穆杉心虚地眼神往旁瞟了瞟,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反驳着万初之的话,道:“没有,我什么梦都没做,就是躺在这儿休息一下。”
“噢,是吗?”万初之声调一转,抓着穆杉的脚从秋千椅上放了下来,便立马一屁股占上了椅子一半的位置,晃悠悠着双腿,接着说道。“可是我看某个人,睡得那叫一个香啊,嘴上还嘿嘿地笑着。哎哟哟,那副贱兮兮的小淫贼模样,还敢说自己没做梦?”
万初之一边说着,腿上更是晃得欢了,嘴里的话也是一下跑得没边,“我看呐,不但是做梦了,还是提早做了个春分的梦了。”
“胡说,我才没有。”穆杉眼睛一瞪,手上就朝着万初之的耳朵掐了过去,居然还敢说她做春梦了,是嫌活得太舒服了是吧。“我说你,是不想吃饭了还是不想睡觉了,瞎说话你就有一套,我才没做这种梦。”
“那是什么梦?”万初之一边说着,一边灵活地躲过穆杉的袭击,脑袋往旁边一撇,就远离她几分去。
“我压根就没做梦。”穆杉撇下一句话,用力地站起身来,手上狠狠一推,就把秋千椅推高了起来,自己却悠哉地坐回到了石椅上。
她也免得万初之再往这上头问过来,端起面前的茶壶倒着茶,嘴里也赶紧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外头的事都忙完了?”
“那两小子还在那呢,最近正式磨合期,所以忙了点。不过这个月的银子我拿回来了,比上回的还多上了两成,这小瘦猴的银子,还真是容易挣。”万初之说着,一下从秋千椅上跳了下来,解下腰间的荷包,掂量了几下,便放到了桌上,看他脸上的表情也知道,收成不错。
万初之坐到了穆杉身旁,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还有,你一直让小左小右他们盯着的,那个安家大小姐确实还是跟那瘦猴子有着联系,不过那瘦猴账面上的纰漏最近才慢慢填补好,所以碍于账本的事,他们一直没动作,但之后,就不好说了。”
“生意上的事呢?”
“你让我们从瘦猴手上交接来的一部分生意,也差不多上了正轨。不用依傍他,也不用你绞尽脑汁想什么药方子,长工农户都有,只需秦右梳理账面上的事便好。”
“没想到,你们的速度还是很快嘛。”穆杉抿着杯里的茶,淡淡说道。
原本她却是只想靠着何常有的生意,就每月收收钱做个米虫得了。可是这也得归功于安心,上次假药的事,她确实搀和了,而之后,又仍是不安分地要打他们的主意。
她的契约是跟何氏药铺挂钩的,所以安心便想在账目上作假,将何氏药铺的漏税连累到她的头上。只不过她早有防范,一直让小左小右探查着消息,在她动手之前,便反过来用他们造得假账册倒打一耙,再加上跟何常有签订的契约,一同威胁着从他那换来了东街几家医馆的账目,将这几条生产链都收到了秦右名下来管理。
他们不用出人力物力,就能直接收账。关键是账目上和何常有分开,他没办法从中作假。而她,就能轻松地分食到了何常有的一部分资本。
如此,收得的银两是他们的,可若是卖了假药出了事故却是归何氏药铺的责任。
他们可谓是坐收渔翁之利,将自己的资本就这么拱手让人,那日何常有瞪得眼睛都红了的模样,穆杉可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这般连番刁难,她不介意一点点地再吞蚀些他的生意,更不介意连同那个安家大小姐的脸色,也让她再难看一点,她对付她的招还在后头呢。
穆杉嘟囔起嘴,竹一若是来找她,她也可以告诉他,没有他在,她依旧能轻松地对付了何常有。
只是,她却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来了。
穆杉想着,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这些微的变化也落在了万初之的眼里,他翘起了二郎腿,趴在桌子上,大眼睛瞪着看着穆杉,问道:“你想他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