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日与凌牧云分开之后,段誉和钟灵本来是想留在无量山主峰原地等候的,以免凌牧云救人回来之后寻不见人。
只是凌牧云离去没多久,神农帮的人便在毒伤痊愈的司空玄大举攻打无量剑派,段誉和钟灵两人害怕被波及,便从无量山的主峰上下来,一起向着凌牧云等人离去的方向寻去。
不过木婉清为了逃避曼陀山庄众人的追杀,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根本就没有一直沿着山路走,这对曼陀山庄众人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却让随后沿迹找寻的段誉和钟灵两人吃足了苦头。
段誉本来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而钟灵也只是初涉江湖的懵懂少女,两个人谁也不懂多少追踪方面的知识,因此没多久就找到岔路上去了,不仅没有能够找到凌牧云和木婉清,反倒把自己陷在山里迷了路。
在山里面转悠了一天,没有能够转悠出去不说,恰好还碰上了刚刚从凌牧云哪里吃瘪回来的南海鳄神。也不知是不是强大的历史惯性在作怪,南海鳄神便如原本历史上一般瞧上了段誉,非逼段誉拜他为师。
只是段誉连自家老子上赶着教武功都不肯学,又怎会愿意拜又丑又恶的南海鳄神为师?自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同意。南海鳄神有心想要动粗,偏偏又被段誉拿话将住了,不能以暴力胁迫对方拜师,否则就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南海鳄神顿时被段誉弄得没咒念,吓唬段誉吧,段誉宁死不从;真杀了段誉吧,他还有些舍不得。后来见段誉与钟灵关系亲密,顿时来了主意,直接将钟灵给掳走。并留下话来,要段誉在规定的时间内主动去找他拜师,求他收入门下,否则就对钟灵这个小丫头下毒手。
段誉顿时慌了神,就要去找南海鳄神商量,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没等他到南海鳄神所说的地方,就先撞见了由平婆婆和瑞婆婆两人率领的,先后在凌牧云和南海鳄神手上碰个灰头土脸的曼陀山庄众人。
曼陀山庄众人先后在凌牧云和南海鳄神的手下折损了不少人手。不敢再去追杀木婉清。但他们出来时他们的主子王夫人又下了死命令,非得要提着木婉清的脑袋才能回去见她。正在他们左右为难之际,正巧就碰上了段誉。
因为段誉先前曾向木婉清报信,并与其一起逃脱过曼陀山庄众人的追杀,所以曼陀山庄众人知道他与木婉清乃是朋友。于是便想着将他擒住,而后以他为饵,诱得木婉清自己再去曼陀山庄自投罗网,这样一来就既能对他们的主人有个交代,又能避开凌牧云和南海鳄神这两个杀神了。
没想到他们刚要将段誉抓住,又碰见了刚刚归降灵鹫宫,奉命出来找寻段誉的无量洞弟子。双方激斗了一场,曼陀山庄众人敌不过无量洞人多势众,只得在平、瑞两个老婆子的率领下不甘心的退走,让无量洞的人将段誉抓了去。
段誉被抓到无量洞。灵鹫宫的那个姓符的圣使向他询问了一下无量剑派叛逃弟子干光豪、葛光佩的死因,以及是否向外泄露过无量玉璧的秘密。
段誉深知无量玉璧涉及到他“神仙姐姐”的秘密,因此难得的说了假话,对于干光豪和葛光佩的死因毫没隐瞒。但对无量玉璧之事却是来了个一问三不知。
在得知干、葛二人乃是灭口不成反被杀,并未向外泄露无量玉璧之秘后。灵鹫宫的那个符圣使便对段誉没了兴趣。然而无量洞的正副洞主辛双清和左子穆两人见符圣使对段誉态度不错,怕是对方对段誉有意思,因此并没有放段誉走,而是自作主张的将他关了起来。
这一来却是急坏了段誉,若是往常时候,被关也就被关了,反正他此番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在哪里呆着不是呆?日子久了,他爹爹等人总能找上门来救他,对方也不可能关他一辈子。
可现在却不行了,钟灵还等着他去救,若是误了南海鳄神定下的日期,南海鳄神一怒之下真将钟灵给害了,那他还不得哭死?
只是无量洞的人却不会管他那些,任凭他说破了嘴皮子,人家也不管,丝毫没有将他放出去的意思,再怎么着急也是段誉自己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后来被逼得急了,段誉终于放下对武功的成见,开始修练起了从琅嬛秘洞中得到的北冥神功来。
这也让段誉心中颇为感慨,想他之所以私自从家中逃出来,就是因为不愿意学武。可等真正到了外面,才知道有些时候没有一定的力量还真不行,只能任人鱼肉,就像他现在,为了能够冲出囚笼去救钟灵,也只能耐下性子学起他此前极为反感的武功来。
因为段誉所得的北冥神功其实并非原版,而是凌牧云的誊录版本,没有了令人面红耳赤的李秋水自绘裸女图谱扰乱他的心神,段誉的修练速度反而比原本的历史上快了不少。耗费了几天时间,就将十二正经中的“手太阴肺经”和“手少阴心经”,以及奇经八脉中的“任脉”、“督脉”都给练通,比起原本历史上只练成了“手太阴肺经”和“任脉”,效率足足提升了一倍。
段誉这速度还不算是学得快的,其实北冥神功与辟邪剑谱和葵花宝典有些相似,主要是难在入门这一关。但只要入了门,修练起来就快得多了。
就像凌牧云,仅仅是誊录了半宿,便将北冥神功的三十六幅图谱尽数记下,并将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都给练通,虽然距离精深还差了不知多远,但最起码是全都练会了,若是与他相比,段誉这好几天时间才练通了两条正经两条奇经,已经算是相当慢了。
其实段誉也是天资聪颖之辈,虽然不像凌牧云过目不忘那么变态,也没有凌牧云那么深厚的武学底子。学起北冥神功来确实要比凌牧云慢,但也不至于慢这么多。只是他在连通了两条经脉之后,却忽然想起,北冥神功若想奏功,须得以强吸弱才行。
然而他现在半点功力都没有,根本就吸不到别人的功力,而且他自幼深受佛儒两家思想影响,对于北冥神功这种吸他人内力为己用,不劳而获的练功法门。多少还是有些排斥的,能够不用还是尽量不用。
因此他在练成了“手太阴肺经”、“手少阴心经”和任督二脉之后,便没有继续练下去,转而练起了“凌波微步”,更想要靠着凌波微步精妙的步法逃脱。
好在无量洞用来关押他的房间虽然陈设简陋。但地方还算宽敞,有着足够的空间供他练习步法,而且他精研易经,对于卦象方位也是熟极而流,修练起“凌波微步”来要相对容易的多。
“凌波微步”的步法虽是依照易理而创,但其中却蕴含了逍遥派的诸多武功妙理,奇妙莫名。往往走了上一步后,须得凭空转身,才能接到下一步;有时则须跃前纵后、左窜右闪,方能将步法顺接下去。
这让段誉不禁大感兴趣。书呆子的劲儿一发,遇到难题便苦苦钻研,一得悟解,乐趣之大。实是难以言宣,越学还越来劲儿了。勤奋研习之下,进境也是相当快,只用了两三天的工夫,便将凌波微步的步法套路尽数记住走熟。
虽然距离灵活运用还差了不少,“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的妙旨更是一点影都还没看到,但照葫芦画瓢倒也够了。
自觉练得差不多了,段誉便开始找寻起逃跑的机会来。
无量洞的人对他看管颇严,一般时候房门都是紧闭上锁,他就算步法再妙,无路可行也是无用,思来想去,无量洞的人来给他送饭时应该就是他唯一的机会,只有那时趁机抢出门去,才有逃离之望。
好在给他送饭的只是无量洞中的仆役,并不会武功,他又是出其不意,想来冲出去应该不难。而一旦等他出了房门,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凭借着“凌波微步”神妙万方的步法,多半就能逃脱。
心中主意打定,段誉便暗做准备,只待逃跑。
这天早上,无量洞的仆人按时前来送饭,但负责看守他的郁光标和吴光胜正巧早上起来活动,站在他的房门口聊天,段誉自觉没有把握,便没有贸然尝试。满怀心事的吃了早饭,之后暗自温习步法,只待中午。
等到了中午时分,算算送饭的时间将至,段誉便在房中做好了准备,坐在床沿,心中默想步法,耐心待候。
忽听听得锁启门开,脚步声响,那仆人托着饭盘走了进来,叫道:“小白脸,吃午饭了。”
“来了。”段誉当即站起身来,慢步过去,伸出手来似是要接饭盘。然后就在将接未接之际,段誉突然探手入饭盘底下猛的一掀,饭碗菜碗顿时“乒乒乓乓”的向着那人头脸盖去。
那仆人不由得“啊哟”一声大叫,忙伸手往自己的脸上扑打,想要将扣在他脸上的饭菜抹掉。与此同时,早有准备的段誉已是三脚两步抢出门去。
只是令段誉没有想到的是,郁光标此时也正守在门外,听到仆人叫声,急忙奔进门,门口狭隘,两人顿时撞了个满怀。段誉大惊之下,脚下丝毫不停,依照“凌波微步”的步法,自‘豫’位踏‘观’位,就待闪身从郁光标的身旁绕过,不料左足这一步却正踏在门槛之上。
这一下大出段誉的意料之外,在“凌波微步”的注释之中,可没说明要是踏上门槛,脚下忽高忽低,那又该当如何。一个踉跄,第三步踏向“比”位这一脚,竟然重重踏在了郁光标的足背之上。
“凌波微步”的武功法门中对于若是踏上别人足背,对方哇哇叫痛,冲冲大怒,也同样没有记载应对之法,料想那洛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在洛水之中凌波微步,多半也不会踏上门槛,踩人脚背。
就在段誉计划出错慌张失措之际。只觉左腕一紧,已被郁光标伸手抓住。数日计较,不料想事到临头,如意算盘竟打得粉碎。段誉心中不禁连珠价的叫苦,忙伸右手去扳郁光标的手指,同时左手出力挣扎。但郁光标五根手指牢牢抓住了他左腕,又怎扳得开?
便在这时,郁光标忽然“咦”的一声,只觉手指一阵酸软。忍不住便要松手,急忙运劲,再行紧握,但立时又即酸软。再加劲力,转瞬之间。甚至连手腕和手臂也都一起酸软起来。
原来段誉伸手去扳郁光标的手指,恰好是以大拇指去扳他的大拇指,以少商穴对准了他少商穴,正符合了北冥神功的行功路径。郁光标用力抓住段誉的左腕,这股内力运到受伤,却源源不绝的被段誉右手大拇指吸了过去,他每催一次劲。内力便消失一分。
本来北冥神功只有在自身内力比对方更加雄厚的情况下才能吸到对方的功力,否则不但吸功不成,甚至还可能引得功力倒灌,涌入对方的体内。只是此时郁光标努力想要抓紧段誉的手腕。不断的向手上催力,再从少商穴中喷涌而出,却不是段誉要吸取他的功力,而是他主动的将自身内力硬往段誉的身体里灌。
段誉练功练得懵懵懂懂。一时也没省悟这其中的缘故,但觉对方手指一阵松、一阵紧。他只须再加一把劲,似乎便可扳开对方的手指而脱身逃走,当此紧急关头,自然是用力猛扳,如何肯将扳着对方手指的大拇指抽回?却不知这样一来,恰恰是符合了北冥神功的行功法门,将对方运来的内力源源不断的吸入了自身体内。
初时郁光标的内力尚远胜于他,倘若明白其中关窍,立即松手退开,段誉也不过夺门而出、逃之夭夭而已,郁光标的一身内力却是能够得以保全。
但郁光标奉命看守,岂能让段誉这个小白脸脱身?手臂酸软,便即催劲,渐觉一只手臂抓他不住,于是左臂也伸过去抓住了他左臂。这一来,内力流出更加快了,不多时全身内力竟有一半转到了段誉体内。
如此僵持片刻,此消彼长,郁光标的劲力便已及不上段誉,内力越流越快,到后来更如江河决堤,一泻如注,再也不可收拾,只盼放手逃开,但拇指却被段誉五指抓住了,挣扎不脱。
此时已成反客为主之势,段誉却丝毫不知,还是在使劲抓他手指,慌乱之中,浑没想到原本想扳开对方手指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抓住对方的手指。
郁光标全身如欲虚脱,骇极大叫:“吴师弟,吴光胜!快来,快来!这小子要逃,我……我按他不住,快来帮忙!”
那吴光胜本来正在屋中喝茶,忽听得郁光标叫声惶急,急忙放下茶杯蹿出屋来,见此情景也顾不得去想为何一身武功的郁光标竟然按不住一个半点武功不会的小白脸,忙扑到近前就要与郁光标一起将段誉按住。
“吴光胜,你先拉开我!”
此时郁光标一身功力已是十去七八,早已吓得魂飞天外,眼见吴光胜出来,急忙向着他叫道,叫声嘶哑惶恐,便仿佛哭号一般。
“是,师兄!”
吴光胜答应一声,伸手扳住他双肩,要将他从段誉身上拉起,同时心中也是暗自奇怪,以他郁师兄的武功,怎能奈何不了这文弱书生。只是还不等心念转完,便觉双臂一酸,好似没了力气,忙催劲上臂,立即又是一阵酸软。原来此时段誉已吸干了郁光标的内力,跟着便吸吴光胜的,郁光标的身子倒成了传递内力的通路。
段誉既见对方来了帮手,郁光标抓住自己左腕的指力又忽然加强,心中大急,更加出力去扳他手指。吴光胜只觉手酸脚软,也是心中惊诧,想要放手缓股劲儿再扳,郁光标却不住的急声催促。
吴光胜只得继续用力扳,只是内力都是刚上手臂便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越是用力,内力就流失越快,结果不但没有能够将郁光标的身子拉开,反而脚下一软,一下子扑在了郁光标的背上,压得郁光标的身子也向前一倒,段誉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郁光标的身子撞倒,被两人牢牢的压在了身底下。
段誉被压倒在地,心中越发慌张,更加的用力去扳郁光标的手指,想要先将手指扳松开,再将郁光标的身子推开逃跑。
只是此时吴光胜和郁光标两人压在他的身上,他与郁光标的手在两人的身体之间夹得紧紧的,郁光标一身的功力又都被吸干了,就算想松开也没那个力气,而段誉想要将手指扳松也得对抗身上两个人的体重,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他所做的努力只是加速了他对郁、吴二人功力的吸收而已。
至于郁光标和吴光胜两个人,此时可说是欲哭无泪,郁光标功力已经尽失,吴光胜的功力也被吸去了近半,段誉的功力早已超过了他们,就算想放手起身也做不到了。
三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纠缠挣扎之时,一个白衣如雪腰佩长剑的身影已经悄然出现在了花园之中。正是凌牧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