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太后的话语慈祥,若是稍微愚钝点的人听她这些话,还真的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着想。
但是,萧子鱼又怎么可能被蒋太后欺骗?
蒋太后向来不是什么好人。
准确地说,蒋家人生来便自私。
“臣女……”萧子鱼依旧低着头,被蒋太后握在掌心里的手微微颤抖,“臣女知道!”
蒋太后笑了笑,“你还是会怕,对吗?”
萧子鱼点头。
她的确是怕的!
她很怕自己一个细微的表情,便让这个事情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她很怕父亲和白从简会出事,连八皇子都被牵连在里面!
或许是因为她的内心的确有恐惧,而不像从前那样能有足够的把握,所以在蒋太后面前的情绪也并不是虚假装出来的。
蒋太后在宫里多年,看的出来萧子鱼的确是在害怕。
可是,她却误会了萧子鱼害怕的是,嫁入白家后会守/寡。
守/寡?不会的!蒋太后很清楚万启帝这个人,万启帝绝对会在白从简去世后,想尽办法让萧子鱼也一同陪葬,在外还散播萧子鱼自尽的消息。
万启帝才不会眷顾萧家那么一丝一毫,即使萧子鱼是萧家四爷膝下唯一的女儿。
“哀家知道你在怕什么,当年哀家也曾怕过!”蒋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字一句的和萧子鱼讲,“哀家当年要入宫的时候心情和你一样,虽然外面的人都在传先帝贤能,可哀家毕竟没见过,心里也总是会胡思乱想。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呆着到老吗?”
蒋太后这话半真半假。
当年的她的确是想过,来日自己的枕边人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她也无比清楚,即使她再努力再聪慧,那悬空多年的后位永远也不会属于她。先帝是个痴情种,一生只有一个皇后,若不是子嗣凋零,怕是连妃子们都不会多找几个。
可蒋太后却也没想过放弃。
她得进宫。
蒋家的女子众多,想要在这群人里出人头地,那么就必须给蒋家带来利益。在蒋家家主的眼里,不能为家族带来利益的人,都是废物。
与其来日嫁个普通的臣子,不如入宫和自己赌一把。
不过,先帝对待嫔妃们,的确没有半点温柔。尤其是蒋太后第一次被临/幸的时候,那种痛苦到至今想起来都是浑身冷汗。
她们需要先帝给的地位和荣华,而先帝却视她们为传宗接代的工具。
没什么可怜的,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所以蒋太后有时候也很羡慕蒋西涧。
虽然蒋西涧和她一样都是蒋家布下的一枚棋子,可万启帝那些年是真的待蒋西涧好,连蒋西涧用药的时候,万启帝都陪在她的身侧喂她用药歇下。一个棋子能得到这种感情,其实真的是莫大的幸运。
蒋太后想到这里,不仅苦笑。
她以为自己熬过来了,从先帝的死到走到太后这个位子上,每一步于她而言都是踏在荆棘上。可是蒋太后怎么也没想到,她本就是一个被束缚在棋盘上的棋子,哪有什么自由可言。
“白小六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他天资聪慧,是然然唯一的孩子!”蒋太后继续说,“这些年,他虽然甚少进宫在哀家身边陪伴,可是和小八的来往却不少!子鱼,哀家也是女人,所以也不为欺骗你,小六啊……是个好孩子!”
蒋太后这些话,像是掏心掏肺一般,甚至不惜说出自己昔日的往事。
换做别的女子,大概会觉得这是莫大的荣幸了。
可是萧子鱼却很清楚,像蒋太后这种能在后宫里存活多年,没有子嗣却不用陪葬的女人,哪有什么真心的时候?
她们擅长的,不过就是女人为难女人,彼此想看生厌而已。
“可……”萧子鱼刚说出口,便被蒋太后打断。
“没有什么可是,你要记得你出生在萧家,自幼得到常人得不到的富裕生活,便足够了!”蒋太后顿了顿,从手上取下玉镯给萧子鱼递了过去,“萧家给你带来了不愁吃穿的生活,你自然也得维护这个家。你父亲如今还在边境,你的母亲也重病了……子鱼,你也要替她们想想啊!”
“这是哀家入宫的时候,先帝送哀家的镯子。”
“如今,哀家就送给你了!”
“你要明白哀家的苦心,哀家不希望你让哀家和陛下失望!”
蒋太后说这些话,有些的确是发自肺腑。
但是她没有告诉萧子鱼,先帝送她镯子的时候,也让她服下了避子药。先帝是不相信蒋家的,先帝希望向家人能在朝堂里过的更好,所以蒋家的孩子们……要么被冷处理,要么就是此生都不能生育。
她是后者。
她告诉自己,不能做哪些枉死的蒋家女子。每次遇见再大的困难,她看到手里的镯子,她都会坚持下来。
如今,也是如此。
眼前的萧子鱼像极了当年的蒋西涧……一样的愚蠢。
“谢谢太后娘娘!”萧子鱼从床榻上站了起来,泪水从脸颊上滚过,最后跪在了蒋太后身前,“臣女一定不辜负太后娘娘的信任!”
“好孩子!”蒋太后扶起萧子鱼,叹了一口气。
果然,萧子鱼和蒋西涧一样啊!
她只要说几句掏心窝的话,她们都会认为她的话语,是无害的。
真的是愚蠢的女人!
等蒋太后离开萧家后,萧子鱼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她唤了一句,“海棠,拿水来!”
海棠立即捧着清水入屋,在看见萧子鱼一脸泪水的时候,惊的差点摔了自己手里的铜盆。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海棠焦急的询问,“是太后娘娘说什么,威胁您的话了吗?”
萧子鱼摇头,而是从袖口里拿出一个手帕,眼泪掉的更凶了,看着楚楚可怜。
这样的萧子鱼是海棠从未见过的。
“不是!”萧子鱼蒋手帕丢在地上,“慕大夫给我的药太好了。”
即使萧子鱼丢的再快,海棠的眼睛却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似的,眼泪簌簌的滚落了下来。
一时,屋内的主仆二人,样子都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