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忠报国的英雄,在皇权前面永远是死的最快的对象。
例如,白席儒在边境奋战多年,战功更是卓越。
他想要的,从不是仕途坦荡。
只要大楚的边境安稳,百姓能安居乐业,他便知足。
之前,白席儒被退婚几次,他也不懊恼。
年幼的白从简曾听父亲说起,“爹以前从未想过成家,爹护不住她们,成亲不过是害了她们。”
白从简问,“那我娘呢?”
“你娘?”白席儒笑,“她不一样的!”
白从简年幼曾以为,父亲的那句不一样,是因为母亲是大楚的公主,在皇权前面不得违抗,所以父亲无可奈何的娶了母亲。可直到他遇见了萧子鱼,才明白不是这样的……父亲口中的不一样,是因为他这辈子想要的人,也只有一人。
如他,此时想要的女子,也唯有萧子鱼。
非她不可。
母亲体内带毒,而和母亲同房多年的父亲,自然也沾染了毒素。白从简不知道,父亲是否知道这一切。
但是,母亲去世了多年后,父亲依旧没有说过母亲的半句不是。那样玲珑透彻的一个人,怎么会在之后的几年里,还想不明白这些事情?
其实,那些毒素是慢性的,而母亲之前小产的孩子,也是因为这些毒素。
最后母亲会生下他,也是拿性命做赌注。
“若丹阳公主不拼命生下你。”己昊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让守在院子的侍卫们退了出去,“那么她至少还能多活十年!”
对于一个人而言,十年并不少,尤其是像丹阳公主这种体内有毒素的人,更是难得的珍贵时间。
白从简神情有些恍惚,然而这一抹恍惚转瞬即逝。
院子并不大,等众人都退下后,便显得十分清静。
茶水在红泥小灶上,翻滚的厉害。
“不过……”己昊继续笑,像是长者对小辈一般教导,“她是你的母亲,她会如此选择也不是让人特别意外的事情。但是,我不会帮你炮制药材的,所以年轻人你放弃吧!”
“我的命很贵!”己昊说。
白从简没有接己昊的话题,而是道,“我的病情是如何,我自然知晓。不过,国师大人这次入京,是为何来的,我也知晓。”
己昊挑眉,“哦?”
“那枚玉佩是我让人送到国师大人的手中的!”白从简声音轻缓。
这次,己昊的神情立即有些改变了。
他盯着白从简,像是在打量什么似的,“你知道这枚玉佩是什么?”
“我曾听闻在多年前,莱夷族起了一场大火,在这场大火中,莱夷族的兵符丢了。”白从简声音温润,“若我没猜错,这枚玉佩应该是昔日莱夷族丢失的那枚兵符。不过……”
白从简顿了顿又说,“我认为兵符,并不是丢失的,而是有人故意藏起来了。”
己昊眯了眯眼,这位年迈的老人双眼像是淬了毒似的犀利,他盯着白从简目不转睛。
“所以,你是想说什么!”己昊问。
白从简神情认真,“若国师是想找回玉佩我自然愿意双手奉还,若国师大人是想打扰这位玉佩主人的生活,我自然是不允的!”
“她现在过的很好,不应该被人打扰!”白从简继续道,“她不知晓自己的一切,对她而言是一种幸运。毕竟,她现在可是大楚人!”
己昊挪开眼,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若我没猜错!”白从简又道,“这枚玉佩的主人,应该是大人你的女儿,嫡亲女儿。”
“放肆!”己昊声音低沉,言语里带着几分威严,“我身为莱夷族的国师,我……”
他终究没有说下去。
因为己昊很清楚,像白从简这样的聪明人,如今敢在他面前将话题挑明,那么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院子里十分安静,此时唯一能听见的便是红泥小灶上,热水烧沸的“噗噗”声。
己昊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早已在白从简的预料之中。
并不是因为这个女儿让己昊觉得为难,而是……关于这个女儿的生母。
“国师大人您可以相信,我今日到此,说的每一句话,来日绝对不会传入任何人的耳里。”白从简缓缓地说,“我来找你,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也想护我想护的人。”
“就如当年国师大人护你的心上人一样。”
“不过,我也和你不一样……她不会和你的心上人一样无辜受害!”
这些话,若是别人对己昊说,那么此时这个人已经被人赶出己昊的视线。可偏偏的,己昊知道自己不能赶走眼前的白从简。
白从简什么都知道。
眼前的少年,即使在薄薄的水汽后,面容和眼神显得有些模糊,但是却宛若一只活了上千年的老狐狸一般,满腹的计谋。
己昊终究没有回答白从简的话语,他只是转移了话题,“我不能见这枚玉佩的主人,那么,我能远远的看上她一眼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一个普通老人的恳求。
“这是自然,不过我也希望国师大人答应我的事能做到。”白从简想了想又道,“虽然你不能和她说话,不过……你能见见她的女儿。”
己昊皱眉,“女儿?”
“不瞒国师大人,这枚玉佩的主人乃是萧家的四太太。”白从简说,“她这些年来过的并不好,如今好不容易过的安稳,我想大人您自然也不会再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吧!”
“而且,在四太太眼里,父亲有一位就够了。”
己昊笑的苦涩。
他摆了摆手,“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我会还……只是今日我乏了!”
白从简起身和己昊告辞。
小小的院内又剩下己昊一人,这么多年掩藏在他心里的事情,随着苦涩的茶水,慢慢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当年的他,也曾年少轻狂,可到了最后却没有护住自己爱的人。
他的爱人,是莱夷族里曾经最夺目的女孩,却因为一张丹药方子,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己昊握着茶盏的手,又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