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此刻才深刻的体会到什么是“破窗效应”,在一件事上不如意,慢慢的将会扩展到所有事情不如意。
现在连水龙头都跟她过意不去,哗哗的流水都快把她家给淹了,安生拿笔记下了型号,准备再去买一个换上,一路上问了好几家店才买到,虽说是夏末,但外面温度还是有些高,汗水黏黏的腻在身上,回到家都快虚脱了,也顾不上休息,立马就开工,但弄了半天也没多大成效,渍出的水溅了她一身,终于,在几番努力无果后,安生放弃了,看来,这个问题只能交给物业了。
安生的心情莫名有些烦躁,也不知道是恼人的水管问题,还是自己心里本就不痛快,匆匆的冲了个冷水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自己实在是不想面对这满屋子的混乱,所以决定出去走走。
一路上走走停停,只知道不停的往前走,没有目的的,一直往前走,她突然忆起四年前的某一天,苏熠森对她说,“你走吧,我腻了,你要多少钱?”那个午后,安生也是像现在这样,不知道往哪儿走,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四年前的她比现在更有勇气,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儿后还是乖乖回去了,在家门口拦截到了刚下班的苏熠森,略带求饶的说,“熠森,我真不知道去哪儿,要不,你再收留我一晚?”现在想想,她当时真是比现在更爱苏熠森。
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story”,她走了那么远了吗?不过既然到都到了,就索性进去坐坐,或许是现在时间还早,酒吧里没几个人,安生照旧点了杯苏打水,问了一下店里的waiter有没有看见老板娘,他只说句‘可能还没上班’,就去工作了,安生也没多问,在座位上乖乖等着,看着店里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发呆。
在换掉第三杯苏打水的时候夏槐来了,看到安生的时候略微有些惊讶,笑着打趣道,“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丫想来姐这坐坐了,你可是稀客啊。”
“你上次不是说你新调了一杯酒,想让我试试吗?”
“你还真是给姐面子,不过,你懂我规矩的,必须拿东西来换。”虽说她对安生的过去感兴趣,但她也没真逼她说,只是开开玩笑。
安生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思考什么,最后答道,“好。”
安生答的简单,倒是夏槐有些惊讶到了,关于安生的过去她其实问过很多次,但安生都以别的话题带过了,几次下来,她也放弃了,今天这么爽快,实属难得,不过倒也好,她对安生所有的好奇在今天都能得到答案了。
安生没想到她会在某一天提起这段往事,还是在一个环境如此嘈杂的地方,那样的故事怎么也该配上璀璨的灯光和红酒,然后盛装出席,撕心裂肺的哭一场,和过去来个华丽的告别,虽然这样太过矫情,但是人啊,总觉得这样才对得起那个咬牙挺过来的自己。
回忆越是深刻,寂寞就越伤人。
安生天生是个不被祝福的小孩,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有人说,人大脑的记忆功能是在3岁以后才开始发育成熟,你不会记得3岁以前发生过的事,所以安生至今都不知道她亲生父母亲长什么样子,关于这点,她倒不是有多难过,毕竟没人会为生命中从未出现的那个人难过。她也猜测过她被遗弃的理由,或许是因为那个家庭太穷了,养不起她;又或许是她是个不该存在的私生子;更或许是她看起来傻傻的,又天生不会说话,父母亲大概以为这个孩子是个傻子,留下来也是个拖累,索性就不要了。其实在这些可能性中,安生更偏向于第三种。
安生听后来在孤儿院带她的阿姨说,捡到她那天天空正下着雨,如果时间再晚些,她估计就死了,带回孤儿院的时候她还发着高烧,差点就烧坏脑袋了,病了得有一个星期,病好后,孤儿院的人才知道她是个哑巴,觉得这孩子有些可怜,又不知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就取名叫安生了,寓意是希望她以后生活安宁。
在孤儿院的日子其实并不顺畅,这里的小孩天生心里阴暗,太小的年纪就早早的学会了迎合与世故,安生的到来无疑对他们来说是个威胁。
带他们的阿姨姓陈,他们都叫她陈妈妈,她本来有个孩子,但听说夭折了,所以她把她那多余的无处安放的爱全部给了她们,她并不是所有时间都在他们身边,她不在的日子里,对安生来说,就是地狱。
那里的孩子都不喜欢这个看起来傻傻呆呆的外来客,所以背地里少不了欺负她,她没有一件干净的衣服,上面全是乱乱的涂鸦,她没有玩具,她是他们的出气筒,她经常挨打,他们甚至扯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又或者把她踩在脚下,她也会还手,只是力量太过悬殊,常常以失败告终,然后她将面临更加变本加厉的惩罚。
他们打架也被老师撞见过,他们被单独叫到了边,她在旁边静静看着那个肇事者,他竟然哭得比她还厉害,并且把所有的矛头全部指向了她,她想解释,可是发不出声,只能一直哭一直哭,那件事最后的解决方式是她被罚站了两个小时。自那时起,安生就明白了,挣扎和眼泪都没用。
往后的日子她渐渐学乖了,她变得不争不抢,受欺负也不还手不吭声,长久以来,他们慢慢觉得没意思,便懒得欺负了。只是她性格变得更孤僻了,基本都是一个人待着,静静的发呆。
安生是在5岁那年看见安若的,她就那么突然的出现了,穿着雪白的公主裙,长长的睫毛,白皙红润的脸蛋,手里抱着个洋娃娃,她有精致的发卡,有漂亮的红舞鞋,虽然她和安生长得一模一样,但放在一起却又判若两人。安生心里并不怕安若,她觉得她就是个天使,她甚至很想摸一摸她。
“哎,那个,你吃饭了吗?”安若皱着眉,略带撒娇的问道。
安生愣了愣,反应了几秒,就立刻冲进了厨房,只是饭点已过,剩下的都是些残汤剩水了,她犹豫的拿了一个馒头,小心翼翼的拿给了安若。
安若接的快,吃得也快,吃完才想起来问安生,“你怎么不吃呢?”
安生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这还是安生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笑呢。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叫安若。你叫安生吧,我们不仅长得像,连名字都差不多。第一次见到你,请多多关照。”说完安若举起自己的手,以示自己的友好。
安生受宠若惊的伸出自己的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跟她做朋友。
“还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只有善良的人才能看见我,他们都欺负你,他们都不是好人,所以他们都看不见我。”安若靠近安生耳边说道,“安生,我会帮你,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我绝不放过他。”说这话的时候,安若眼神凛冽而尖锐。
安生是开心的,不管她能不能帮她,至少还有一个人肯跟她说话,就够了,她也没去计较为什么她知道她的名字,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对她的事这么了解?她现在需要的,仅仅是一个陪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