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为誓?”季夏皱眉,这四个字听上去便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更何况是从云道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意思就是你季夏……”云道盯着季夏的眼睛,用无比缓慢的语气来说,“若是敢寻死,或者敢逃的话。”
云道伸手指着坐在高堂位置上的谈笑的季海,缓缓地道:“长引,死。”
而后食指指尖缓缓移动指着季海边上的微笑的季滨,“莫冄,死。”
云道的指尖继续滑动指着下一个人——木国皇帝,“木皇,死。”
而后指着站在季夏身前所要嫁的木原,“他,死。”
季夏恐惧地看着云道,她今日才见识到了云道的疯狂与恐怖。
云道的指尖还在移动,指向宫门下的青木城百姓:“他们,死。”
死,还是死,依旧死。
“白龙,死。”云道继续说,似乎要将季夏所有爱的一切人和物全都杀光,哥哥,爱人,从小养到大的白龙,季夏只要敢死,那么她所爱的一切,就都得死。
指尖还在继续,这一次终于来到了终点,云道的指尖指着季夏:“你,生不如死。”
这便是来自云道的威胁——杀人为誓——你若敢寻死,我便杀光你爱的所有人,最后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季夏发自灵魂地颤抖着,嘴唇不停地抖动着,脸色惨白:“你是个疯子。”
云道半得意半藐视地笑了:“我就是个疯子。”
云道看着季夏,合约已经达成了,不管季夏答不答应都必须执行。剩下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让季夏活着,让季夏和木原度过一生自己却活着。
云道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然后缓缓伸入了自己的胸膛,却没有一滴血溅出来。
季夏吃惊地看着云道所做的一切,完全有违常识,他是如何做到的?季夏心想,难道这就是道的力量吗?
这已经不仅仅是强大了,而是对这种力量运用上的无比熟练。
咔嚓!似乎是什么东西在云道身体内部断了的声音,随后云道的手从自己身体内部拿出来,上面没有一丝鲜血,有的是一粒小小的黑黑的东西,像一块碎玉。
“吞下它。”云道漠然地道,脸色竟有些苍白,这块黑色碎玉似乎动了他的道行。
季夏接过云道手里的东西,强忍着恶心,将那粒黑黑的东西吞下。刚一吞下,季夏便感觉到了元气扑面而来,而且是充足的元气。
元气在人间极为稀薄,根本达不到可供仙士魔士吸收运用的地步,所以才需要元珠这种能贮存精纯元气的东西。
但如今,季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那一粒小小的东西正在不断地吸收元气,周围稀薄的元气形成一个不大的漩涡向着季夏扑面而来,季夏甚至无法反抗。那一粒小小的东西根本不理季夏的意识,不断地吸收周围的元气来滋养自身,以及季夏的身体。
这样多的元气聚集足以让季夏如在天界一般,保持容颜的缓慢衰老,而这是在季夏无意识的情况下完成的,季夏无法阻止。
“我要走了,记住我的话,杀人为誓,我做得出来。”云道对季夏最后威胁道。
刚刚经历这一切的季夏强忍着自己不要晕倒,咬牙站回原地,将红盖头重新盖回自己的头上,做出和原来一样的样子,继续自己的大婚。
云道拂袖,身影瞬间消失,声音重新出现,欢乐重新开始了,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没有人知道季夏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季夏。她和云道做了一笔交易,一笔保住在场所有人的交易。
宫门下的百姓们还在欢闹,高堂上季滨季海正和木皇交谈甚欢,坐下的臣子们也都在饮酒祝贺。木原也在注视着季夏,微微地笑着。
一切,都好不真实。
季夏明明心如坠冰窟,却也必须要随着这欢乐的气氛继续大婚。
新人对拜完毕,礼成,季夏正式嫁给了木原,成了木国的太子妃。没有人会发现季夏藏在红盖头下的一脸忧郁,除了孟春。
云道或许不会相信自己没有定住一个小姑娘,却不知,这个小姑娘在云道来之前就已知道云道回来,且比季夏还要提前地捏碎了一颗元珠,然后选择一个舒服的坐姿,提前准备好,看着季夏。
孟春目睹了季夏的一切,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继续喝酒吃肉,完全没有一个小女孩的样子。
大婚完毕,成为了太子妃的季夏被木原带着离开了宫门,将季夏带回了自己所住的东宫。
坐在新房内的季夏心神不宁,想要和自家大哥二哥说一下刚刚发生的事,谁想季滨季海在季夏礼成后不久就直接飞升了。
季夏只好在新房里等着木原的归来,木原正在外面饮酒,要晚上才会回来。
第一个进入季夏房间的不是木原,是孟春。
孟春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到季夏的前面来摇了摇季夏的膝盖。被惊动的季夏拿掉红盖头来看着孟春,不知道孟春来找她干什么?
“我都看见了,姐姐,你真的不要娘亲帮你吗?”孟春的第一句就惊得季夏一阵心悸,孟春到底什么来头,连自家大哥二哥都没有见到的事情,孟春是怎么看见的?
“你都看见了什么?”季夏确定一下,以确保孟春和自己说的是一回事。
“看见一个白色衣服的男人,他给了姐姐种子的一部分,姐姐还差点要死了呢。”孟春回答。
季夏惊愕,孟春果然都看见了。
“那个东西为什么叫种子?”季夏问,那一粒黑色的从云道身体里掏出来种在了她身体里的的东西。
“因为那就是种子啊。”孟春答,有些答非所问。
两人一阵沉默,季夏不明白所谓的种子到底是什么。
“姐姐,去见一次娘亲吧,那个哥哥不也说让姐姐去见一面吗?”孟春道。
季夏这才记起来,季滨确实对她这样说过,难道季滨当时已经看出了孟春的真实身份,所以才示意季夏可以去?
“姐姐,我们总会遇见一些东西的,反正迟早都要遇到,为什么不早一点呢?省得日后提心吊胆的。”孟春一本正经地说教。
季夏苦笑,小孩子们总喜欢什么都无所谓地说着大道理,那里会知道大人面对起来会那样地困难。
孟春大言不惭,却不知季夏根本不愿意再去见什么娘亲,只想和木原好好度过一生,别无他求。
而现在,季夏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了,但季夏还是想要守住自己这难得的幸福,而后再去理那些无聊的大事。
“孟春,你就让姐姐我今天先嫁给木原哥哥好不好?”季夏恳求道,真的不想让孟春再继续说什么话来烦她了。
孟春认真地看着季夏,最终点头,往外走去了。到快要出门时,孟春忽然回头看着季夏,脸上的笑意让季夏感到害怕:“姐姐,你迟早会来找我的。”
说罢,孟春出去了。
季夏在屋子里呆呆地坐着,心想:“只要不是今天就好。”
季夏心烦意乱地等了一天,到了晚上,木原终于回来了。
木原喝了不少的酒,浑身上下都是酒气,但木原却没有一点放肆,而是很慢很慢地掀开了季夏的红盖头。看着季夏的脸,木原由衷地说了句话:“季姑娘,木某接下来的半生请多指教。”
季夏阴郁了一天的脸在听见木原这句话后松开了,笑着:“小女子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也请木太子多包涵。”
两人相视一笑,莞尔,坐在床沿边上,不理那些在屋外偷看的人。
“以后叫你什么呢?太子殿下。”季夏问,问的不是人前的叫法,而是人后的,人前自然要叫木原殿下。
“你呢?长引大帅他们一般怎么称呼你这个妹妹呢?”木原问。
“他们,直接叫我的名字啊。”季夏道,季滨季海才不会对季夏多客气。
“那,夏夏,我要这么叫。”木原道,一点都不嫌肉麻,倒是让季夏肉麻了半天。
“那我就叫你原哥了。”季夏道,尽管她不知道比木原早生多少年。
“好啊,夏夏。”木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们先喝了交杯酒吧。”
两人举杯,交手,饮下。
木原有些挑逗地将自己的夏夏抱在怀里,一只手放在木原的腰上。
季夏被抱着,知道木原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现在先抱着她让她不那么害怕而已。
在木原的下一个动作之前,季夏决定和木原说今天婚礼上所发生的事,这件事,季夏觉得有权让木原知道,而且,似乎也瞒不住。
“原哥,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下,很重要。”季夏开口了。
“必须现在?”
“必须现在。”
“什么?”木原皱眉,季夏这个时候说事定然是大事。
季夏只好将今天婚礼上的一切都和木原说了,特别是自己吃了那颗“种子”不会变老的事,季夏说得很慢很慢,强调着时间。
“……所以,我不能陪你一起老了。”季夏已是满脸泪痕。
木原将季夏抱得更紧了,他初见季夏时便感觉这个女子不一般,噬夜城之战,木原更加确定季夏是经历过苦难之人,只是没想到季夏经历了那么多东西。
“没事的,以后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就好。”木原强忍着笑道,这时的木原才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我们面对我们喜欢之人时,总是很容易感觉到自己的无奈。
两人今夜及时行乐,却也都知道几十年之后,季夏依旧是现在的面容,而木原,早已白发苍苍。
季夏,注定会看见木原老死,就在她的怀里。原来,活得久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季夏甚至有些讨厌活得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