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上柳梢。
李寻欢庆幸自己从黑木崖下的镇子里带的青梅酒还剩了些,不然这就因突然犯起来真真要了人的命。
“饮酒伤身。”风清扬走到李寻欢对面坐下,将长剑放在石桌上,声音一如往日的沉稳。
这人第一次见自己就说‘白日饮酒伤身’,现在分明就是晚上,李寻欢浑然不在意的把酒葫芦举起来,想饮,但却是动作微微顿了顿,道:“风兄可要喝一杯?这青梅酒虽比不得那些名头鼎盛的佳酿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风清扬摇摇头,道:“我不好喝酒。”
李寻欢也不再劝,自顾自喝得高兴。
风清扬倒也不觉得不耐烦,棱角分明的脸一直是严肃刚毅的模样,眼睛看着李寻欢倒是没移开一分。
李寻欢被他看得发毛,问道:“风兄总是盯着我作甚。”
“以你所言,我来与你切磋一番。”
李寻欢一愣,继而笑了笑,只道这人死心眼,那本就是客气之词他却这般上心。面上半分不漏,依然是温和模样:“今日就免了吧,这时候也不早,美酒明月相伴,若是舞刀弄枪倒是辜负了这番好时光。”
风清扬眉间一蹙,他是个剑客,虽然也读过诗文但却依然是江湖人的豪气,李寻欢这话说得自是儒雅,客厅在他耳中却是带了股子读书人的酸腐气。
本就是直来直去的人,风清扬开口道:“莫要学那些书呆子掉书袋。”
听了这话李寻欢瞧了他一眼,过往曾经终究是过眼云烟,此刻却只剩浅笑不言。
不想再谈,李寻欢岔开了话题:“风兄若是想切磋,明日起早。”
“我明日便要离开。”
“怎的这般急?”
风清扬手指尖不自觉的捏上了袖中的一方帕子,脸上掠过了一丝浅淡的柔和:“我这番下江南,本就是为了娶亲,路上耽误不少时间,现在自当加快步子。”
娶亲?
李寻欢愣了愣,继而笑了出来,拱手道:“原来是风兄的大喜事,在下恭喜风兄。”
风清扬不自觉的笑了笑,那张方正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竟很是爽朗。
“不知风兄要迎娶的是哪家小姐?”
风清扬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淡了淡,沉默一瞬,道:“这个,我不曾探听。”
李寻欢纵然不是情场得意人,却也觉得此事大大的不妥。娶亲本就是人这一生中难得的大事,绝对马虎不得。
可不等李寻欢说什么,风清扬却是淡淡开言:“我认准了她,我信。”
李寻欢心中一动,确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举起酒葫芦倒了一口辛辣酒液到嘴里,掩饰了此刻的心情。
恍惚记起,似乎他也相信了那么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对他有过隐瞒,有过威胁,甚至,有过杀意。
这个人还在黑木崖上,他答应了,红叶落尽前就会回去。
有时候,对一些事情故作恍然不知不知是对是错。
风清扬回了房间,李寻欢却是睡不着。用披风将自己盖了严实,飞身上了屋顶,将朱红色的酒葫芦放到身边,李寻欢拿出一块木头一柄飞刀,细细的刻起来。
他的手是好看的,拿惯了笔杆也拿惯了飞刀,手指却是一直纤纤细长,却是骨节分明不显女气。捏着飞刀的刀柄,曲起一只脚坐在屋顶上,李寻欢刻的认真。
东方不败曾说过,那人嫁了人自己便不能再去想。李寻欢竟是直接就听了,从那以后再也没刻过林诗音。
这是那次之后第一次刻木雕,李寻欢飞刀刻的迅速,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描摹的是谁。
直到那眉眼渐现,李寻欢才止了动作。
手指轻轻地拂去手上雕刻脸上的木屑,李寻欢脸色沉静的看着那细长的眉,狭长的眼,月光下的木刻脸上似乎浮了一层光华。
指尖滑落木刻脸上的棱廓,李寻欢突然捂住了脸泄气似的仰躺在屋顶上,背脊被瓦片硌得很疼,却似乎浑然不觉。
李寻欢平时很灵活的脑子此刻却似乎罢工一般运转不灵,可能是这个晚上夜风太冷,月光太柔,刚刚的酒水竟让人有些微醺。
恍惚似乎能看到那人脸色沉静,却在回头看向他时一瞬间笑容浅淡。
东方不败。
李寻欢睁开眼睛看着满天繁星,扯了扯嘴角,最终却只有一声长叹。
真是疯了……
======================================================================
第二天醒来果然不见了风清扬的身影,那人走的潇洒,却是留了一封书信,大意无非是不愿饶人清梦他又急着赶路,故而无暇告辞云云。
李寻欢倒是不介意,娶亲乃是人生大事,急些也是人之常情。
本想着下午去瞧瞧杨老汉,可谁知道,不过晌午时分就有人找上门来。
李寻欢冷眼看着不管不顾夺门而入的数人,他们身上的衣服李寻欢很是眼熟,分明就是华山派的人。草草数数,来的足有七人,个个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却都是一脸愤恨的模样,丝毫不见风清扬那副清淡随性的模样。
“风清扬何在。”领头之人上前一步,对着李寻欢大声喝道。
李寻欢眉尖一蹙,声音也不自觉的冷了些:“你擅自闯入我的竹园,本就是无礼,现在问我拿人是何道理。”
领头人看起来甚是急躁,听了李寻欢的话却是迅速的行了一礼,虽然不甚规矩却也让李寻欢眉间舒展了些。
“这位公子,我等乃是华山派弟子,此次是奉师命前来将风清扬‘请’回去。”
李寻欢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这些人年纪绝对不如风清扬大,按礼应用尊称,这般直呼其名……李寻欢笑了笑,淡淡道:“风兄却是在我处暂居一夜,但他今日一早便已离开,我并不知道他的去处。”
领头的男人脸色一冷:“公子,我们的令东师兄在送他离开的路上惨死,我们务必要把他请回去问问清楚,还请公子莫要与我等为难。”
这话虽说的简单,但李寻欢却也隐隐约约听出了些缘由。
若说风清扬残害同门,李寻欢是绝对不信。纵然见面次数不多,但风清扬却是个为人方正的,这杀了人还大摇大摆去娶亲,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他是绝对做不出。
李寻欢定定的看了眼几人,道:“观风兄言行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行径。”
几人均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李寻欢不知道的是,华山派中,剑、气二宗积怨年深日久,互相看着对方都不对眼,几人均是气宗中人,对上剑宗的风清扬本就没有好感,此刻自然听不进去任何话。
见李寻欢一问三不知,几人也不多做纠缠,一打眼就知道李寻欢武功远在他们之上,也不强作鸡蛋碰石之举,便道了声得罪离开了。
李寻欢却是立在院中微微蹙眉。
这事情未免太过蹊跷,他上次见风清扬是在南方一处客栈,那时候看风清扬的模样应该尚未与佳人相遇,现在前后不多一个月,竟已经到了婚娶地步,现下竟有有了人命,回想昨日风清扬的言行,怕也是不知晓的。
这事情不寻常,李寻欢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
下午去见了趟杨老汉,老人只是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似乎睡着了。杨莲亭捧着汤药进了屋来,看到李寻欢似乎有些意外。
李寻欢朝他点点头,指了指门外,杨莲亭忙放下了药碗跟着李寻欢出了屋子。
“明日我便要回去。”李寻欢出来已有近十日,路上杨莲亭拖得时间久,这里距离黑木崖又甚是遥远,若是再不动身怕是来不及了。
杨莲亭神色一变,但马上就换上了笑容,点点头道:“我能照顾好爹爹,李公子不用挂心就是。”
李寻欢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离开。
第二日一大早,杨莲亭就闯进了竹园。站在李寻欢面前声音哽咽,忙指着门外道:
“李公子,我爹爹……我爹爹怕是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下一章表哥回到黑木崖
想教主了咩,想了咩想了咩~反正我想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