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冷风刮面,吹得人脸颊生疼。
活诸葛四肢乱动,艰难地叫道:“唔!放、放开我!”
顾云横确定无人追上来,手一松,把他丢在地上。
活诸葛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咳嗽,他脸色涨红,脖子上多出一条被勒出来的痕迹,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火冒三丈地吼道:“我差点被你勒死了!”
顾云横回吼道:“我还差点被你害的吊城门上呢!”打开折扇,快速扇风,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关我什么事,你相好杀人,又不是我逼的。”
“再说一遍,他不是我相好,是我——”顾云横一点都不想跟江越岭扯上关系,却又不得不扯上,只好认命道,“他是我师叔祖。”接着又道,“是不是凶手还没确定,你少一口一个凶手的。”
“没确定就说不是?”活诸葛啧啧道,“护短!”
顾云横不愧是柳拂衣的亲传弟子,哪怕从本家分出去,心里对江越岭各种不爽,一想到两派曾经同气连枝,这短,下意识的就护起来了。他两眼一瞪,理直气壮道:“你管我?”
“我当然管不了你!管他是不是,都跟我没关系。再见,不对,是从此永不见。”活诸葛挥挥手,转身便要离开。
顾云横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手腕一转。活诸葛原地转了半圈,气呼呼地瞪着他。
顾云横道:“你收了我三锭金元宝,先帮我找人。”
活诸葛信口胡扯道:“等我从张员外那儿取回尾款再说。”
经过今晚的事,张员外势必将灵江城封死,说不定已经派人出来找他,连周围百里都不会落下。这活诸葛狡猾的跟只老狐狸似的,顾云横若放他走,指望他自己回来,无异于是痴人说梦,再想抓住他,定会不易。
对付活诸葛这种人精,跟他多说纯属浪费口舌,说不定还会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绕进去。
打蛇打七寸,活诸葛的七寸在哪里,顾云横早已摸清。他收起扇子,极其顺手地插在脖子后面,手一伸,在活诸葛的衣服里摸来摸去。
活诸葛躲来躲去,哎呦哎呦地叫道:“你想干什么?我不是那种人,你要是敢碰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啊!你摸哪儿呢!”
顾云横找了半天,总算从活诸葛的贴身亵裤里掏出一个袋子来。他嫌弃的用一根手指勾住袋上的绳子,提到眼前打量——那袋子上绣着一只只进不出的貔貅,顾云横哼笑一声,什么人用什么宝器。
这下,活诸葛急了,嚷嚷道:“你拿我貔貅袋干什么?”
顾云横不理他,一想到貔貅袋长期塞在他的亵裤里,就恶心的不行,根本不想触碰。他摇摇头,把那些糟糕的想法摇出去,从活诸葛的又脏又破的衣裳上扯下一块布,包好后收进自己的八方袋里,才松开对活诸葛的钳制。
活诸葛暴跳如雷:“好啊,没想到飞云峰竟然出了你这种打家劫舍的败类!”
顾云横意外,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我是飞云峰的?”
“我是谁?”活诸葛洋洋得意道,“能掐会算活诸葛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顾云横冷笑连连:“你先算出我师叔祖在哪儿再说。”
活诸葛摆头:“不算。”
“哦,再见。”
“还我貔貅袋!”
“不还。”
“你强盗!”
顾云横打开折扇,笑得风流倜傥:“谢谢夸奖。”
活诸葛语塞:“……”
顾云横又问一遍:“算不算?”
活诸葛挺起胸膛,硬气道:“说不算,就不算!”
“你我现在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不算,马上我就去灵江城大吼,你我是一伙的,还有我师叔祖,我们仨都是凶手。”顾云横不紧不慢地打扇,“到时候,怕是金山银山摆在你面前,你都没命拿喽。”
活诸葛支吾一声,道:“没、没命我也不算!”
顾云横笑道:“这么有骨气?”
活诸葛扬起下巴道:“哼,当然。”
顾云横使出激将法:“你不会是算不出来吧。”
“你怎么知道的?”活诸葛脱口而出,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他捂住嘴,不停摇头,希望对方什么都没听见。
可惜事与愿违,顾云横愣住道:“你说什么?”
活诸葛彻底放弃挣扎,颓败道:“好吧,我实话告诉你好了,我算不出来。”
顾云横见他不像撒谎的样子,可先前的几件事,证明他确实有这方面的本领,便反问道:“算不出来你上次怎么帮我找到人的?”
“你别把铜板要回去,我就告诉你。”
“……”那么多金元宝都收下啦,竟然还在乎几个破铜板,顾云横颔首道,“给你的,就是你的了。你快说。”
活诸葛生怕他反悔:“你发誓!哎呦——你踹我屁股干什么!”
顾云横拍拍道袍,伸了伸腿威胁道:“再不说,我把你踹下山崖,你信不信?”
活诸葛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屁股:“前几日我在外游荡,听到你到处跟人打听你师叔祖的下落。回到灵江城后见你还在找他,刚巧,我前脚见他去了碧云楼,便拦下你。”嗫嚅地瞄了眼顾云横,哂笑道,“后面的事,你都知道的。”
顾云横额头青筋一跳,又问:“李婶丢的母猪你怎么找到的?”
活诸葛怕他揍自己,小心翼翼道:“我身上没钱,到处找地方住,刚巧看到两头死掉的母猪,便猜可能是李婶的。没想到,还真是。”
这运气好的,顾云横都快给他跪下了。
“那张衍你怎么找到的?别告诉山洞里那一幕是你无聊,自己演给自己演的?”
“那不是!”活诸葛可算在找到翻身的机会,“虽然我骗了不少事,但我真是天悲谷的人。我在山洞中用的法术名为窥尘世,这种法术非我天悲谷的人不可修习,所以,外人对之了解甚少。这法术十次仅有两三次成功,每次窥尘世必须用我舌尖之血点在眼上才可窥看。”
天悲谷秘术从不外传,顾云横早有耳闻,想来活诸葛不敢诓骗自己,便道:“李婶之事过后,那么多人找你演算,你又如何知晓?”
活诸葛挑挑眉,嘻嘻笑道:“他们那些就是普通的算命,算命什么的你懂的,连蒙带骗,捡好话说就可以了。”
所以当有人让他找人,而他的运气也不好用时,就只能用窥尘世了。顾云横嘲笑道:“倘若张员外没有给你那么些金元宝,你怕是也要糊弄过去吧?”
“谁说的!我是那种将人命视如草芥的人吗?”活诸葛愤然,一派大义凛然之姿,跟着,语调突变,“当然啦,金元宝是一方面的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我道德高尚。”说着,伸出自己的舌头,口齿不清地说,“给你看伤口,我咬的可深了,到现在还没愈合呢。”
顾云横道:“就因为这个,你不能帮我算?”
活诸葛点点头,苦着脸道:“再咬下去,我舌头非断了不可。”
顾云横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玉瓷瓶丢过去道:“我这有两颗丹药,每六个时辰吃一颗,十二时辰之后,包你药到病除。”
“谢了。”谢过之后,活诸葛又愁眉苦脸起来,顾云横给他药,还不是让他好了再咬。
哎——他没事修习这种有损自体的法术干什么。
“喂,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活诸葛这三个字顾云横怎么都叫不出口,这人不是骗子,也算得上半个骗子,让他一口一个活诸葛的叫,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活诸葛吞下药,咂吧咂吧嘴,感觉一股暖意从身体里慢慢外涌,被咬破的舌尖上如同附上一层隐形的隔离膜,顿时便察觉不到疼痛了。
真是好药!
倘若能从顾云横那里多弄来一些这种药,以后便可放心大胆的咬舌头了。
因有求于人,说话语气也客气许多。活诸葛双手抱拳,道:“区区巧舌如簧诸葛簧。不知道友名讳?”
“哦,阿黄,狗名。”顾云横颔首,“在下顾云横。”
“哪个云?哪个横?”
“‘云横秦岭家何在’的云横。”
“哦,是条挡路狗啊。”诸葛簧此生最恨别人叫他阿黄,阿簧也不行,气得牙痒痒的,碍于自己的宝贝在对方哪儿,打又打不过对方,只能占些口头上的便宜,而后客气道,“望云横道友称在下诸葛。”
“好的,阿簧。”
诸葛簧气绝,跟头驴子似的,站在原地不停喷气。
总算出了之前被耍得团团转的气总,顾云横不再逗他,严肃道:“窥尘世时你究竟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