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练完剑回到富贵客栈大堂,见已至早膳时间,仍旧未见夏夷则下楼,以为他昨夜太过劳累,所以并未在意。
想到这两日他跟着自己奔波劳累,确实需要好好休息,西门吹雪便没有上楼叫他,而是坐在平时的座位上静静等他下楼。
然而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仍旧未见夏夷则走出房门,西门吹雪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他疾步上楼敲响夏夷则的房门,然而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西门吹雪心中莫名一慌,忙伸手推门。
只听“吱呀”一响,屋门应手而开。
西门吹雪走进屋里,只见屋内空无一人,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夏夷则明显早已出去了。
西门吹雪下意识看向床边的柜子,只见那里摆着的长剑也不见了。
如果夏夷则是去练剑,现在早该回来了。
然而他竟直至此刻仍旧未归,再联想到昨夜夏夷则那有些异常的表情,莫非……
西门吹雪心里忽然“咯噔”一响,想到一个十分糟糕的可能。
夷则他……莫非赶在自己之前去挑战独孤一鹤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西门吹雪只觉心中一紧,向来平静的心绪顿时乱了。
他勉强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夏夷则面对自己担忧的眼神,再想到他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的闷葫芦性格,西门吹雪几乎能肯定夏夷则现在已经去了哪里。
该死!自己昨夜为何没有注意到夷则的反常?
西门吹雪下意识握紧了双手,然后他忽然掠出房门,轻烟般朝着珠光宝气阁的方向飞掠而去。
西门吹雪将轻功施展到极致,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快。
他只希望自己现在赶到还来得及!
西门吹雪施展绝顶轻功,一路犹如入无人之境,直闯独孤一鹤住处。
珠光宝气阁内巡逻的侍卫很多,但是他们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淡淡的白影自身旁掠过,等他们眨眨眼那道人影已然消失无踪。
以致那些侍卫都以为自己眼花,抑或是大白天见了鬼。
几名峨眉弟子守在独孤一鹤房门口,见到一个白衣人鬼魅般出现在面前,顿时大惊失色,一个个惊魂未定地看着一身杀气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独孤一鹤可在房内?”
几名峨嵋弟子为他周身冰冷强大的气势所慑,竟然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下一秒西门吹雪一掌拍开房门,闪电般掠进屋内。
几名峨嵋弟子只觉眼前一花,待要阻拦已是不及,有人出声叫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
“西门吹雪!”
这四个字就如一柄利刃,一经那冰冷高傲的白衣人口中说出,立刻割断了那名峨嵋弟子的声音。
西门吹雪大步走进内室,立刻看到了独孤一鹤。
独孤一鹤正躺在床上,然而却是清醒着的,只是一张脸苍白得不像话,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独孤一鹤当然也听到了西门吹雪的声音,此刻他正瞬也不瞬地凝视着西门吹雪,双眸瞳孔紧缩,勉强出声道:“你是来杀我的么?哼哼,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是这种会趁人之危的小人……”
“住口!”西门吹雪截口道:“独孤一鹤,你是被何人所伤?夏夷则可曾来过?”
独孤一鹤闻言立刻狐疑地打量西门吹雪,似乎在判断他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
这时门外喧哗声大作,峨眉三英带着十几名弟子闯进了房内,一见到西门吹雪站在独孤一鹤床前顿时如临大敌,立刻各抽宝剑将他团团围住,却又投鼠忌器怕他伤到独孤一鹤,不敢贸然上前。
独孤一鹤仔细观察西门吹雪的神色,见他似对夏夷则前来挑战之事并不知情,也不像是趁人之危想来除掉自己这个劲敌,心中不由微宽,当即冷冷道:“伤我的不是别人,正是你那形影不离的朋友夏夷则。不过……嘿嘿,他也不比我好多少,挨了我那一剑,至少能让他在床上躺一个月……”
“他受伤了?”西门吹雪心中一揪,急道:“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他和我对了一招就仓皇离去,我又怎会知道他去了何处?”独孤一鹤只要一想到自己堂堂峨眉掌门,竟然丢人地被夏夷则这个无名小卒施法冰冻,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道:“西门吹雪,我只知你剑法出众,却不知你竟还识得会使妖术的妖人!”
独孤一鹤话音刚落,便觉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透着丝丝寒意的狭长利剑紧贴着他的脖颈插入枕中,将他颈部皮肤割出一道极细的血口。
西门吹雪冷冷道:“我从不杀毫无反抗之力的人,这次便饶过你。若是你再唤夷则半句妖人,休怪我剑下无情!”
独孤一鹤心头微惊,但他毕竟是一派掌门,纵然身负重伤,也不愿输了气势,遂冷哼一声道:“西门吹雪,你想趁人之危,也要看看我峨嵋众弟子是否答应……”
西门吹雪归剑入鞘,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道:“看你伤势,三月内应能痊愈。三月之后,我自会上峨眉金顶,领教一下独孤掌门那套刀剑双杀的绝技,告辞!”
话音刚落,他的人影已经轻烟般消失。
独孤一鹤看着西门吹雪人影消失,这才勉力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浸出的冷汗。
——他刚才虽然嘴硬,心里却很清楚,倘若西门吹雪方才当真趁人之危杀了他再一走了之,就凭他那些废材弟子,又有谁能拦得住西门吹雪?!
夏夷则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处身于一个阴暗的石牢中。
两条黑漆漆儿臂粗细的铁链从石牢顶上垂下,另一头扣在他的双腕上,将他的双手分开吊起。
就连双脚足踝也被用铁链牢牢锁住,几乎没有动弹的余地。
看来那将他擒来之人对他十分忌惮,并且对他有一定了解,为防止他结印施法,所以才用铁链锁住他的手脚,令他完全失去活动自由。
胸口的伤处倒是已经被人上过药,虽然仍旧撕裂般的疼,但至少已经止血了。
这说明那人不想让他死,至少目前还不想。
却不知将他抓来之人究竟是谁?
——阎铁珊、霍休、独孤一鹤,抑或是其他隐藏在暗地的,意欲与西门吹雪为敌之人?
无论那人是谁,他抓自己的目的都昭然若揭。
那便是以自己的性命来要挟西门吹雪,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里,夏夷则一双俊眉不由蹙紧。
他知道,无论那人是谁,他的目的无疑都达到了。
西门吹雪一旦得知自己落入那人手中,一定会心乱。
心若乱,剑法必乱!
如果西门吹雪的剑法乱了,那他还能使出那样凌厉无情的剑吗?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倘若有人以自己的性命要挟西门吹雪,那他势必会因顾忌自己的安危而束手缚脚,如此一来,西门吹雪必将受人宰割!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夏夷则便觉忧心忡忡。
然而他既然已身陷险境,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快恢复灵力,争取在那人用自己的生命威胁西门吹雪之前从此处脱困而出。
唯有如此,才能彻底解开西门吹雪之虞。
一念至此,夏夷则不敢再分心他顾,连忙闭上眼睛开始调动体内残存的灵力在筋脉中徐徐运转,以期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灵力。
因为双手被吊缚,无法结出法诀,双脚亦被锁住,无法盘膝摆出太华山练气时的标准姿势,如此施为自是事倍功半,灵力恢复之势极其缓慢。
然,只要有一线希望,夏夷则就不会放弃。
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夏夷则才让灵力在体内运转了一周天,勉强将灵力恢复到全盛时的一成左右,这一成灵力当然不足以助他挣断铁链脱困而出,但好歹能用来疗愈胸前伤势,让伤口尽快结痂,以免逃离此处之时被伤势所累。
夏夷则正闭目凝神将灵力凝聚于伤处,尽力疗愈伤势,忽听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南海鲛人?果然有倾城之貌。难怪就连素来冷心冷情的西门吹雪都被迷得神魂颠倒,走到哪里都要将你带至身旁。”
夏夷则闻言惊愕地睁眼,却见对面的石墙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一道石门无声无息地洞开,一个一身灰衣的白发老者正站在石门处,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正隔着牢门处的铁制栅栏凝注在自己身上。
那老者看来已过花甲之年,身材瘦小干枯,面容清癯精神奕奕,看上去和这世界别的老头子好像没多大区别。
然而他既然出现在这石牢门口,那就必定不是个普通人。
夏夷则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道:“霍休?”
老者点头道:“你认识我?”
夏夷则当然不认识霍休,不过他却听陆小凤形容过霍休的样子。
而他刚才看到这个老者,就觉得他一定是霍休。
夏夷则一双蓝眸凝视着霍休,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或者,我应该叫你上官木?”
霍休闻言,脸上的皱纹抽动了一下,道:“上官木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霍休。”
他走到夏夷则面前,缓缓开口道:“为什么你们非要把已经不存在的上官木给找出来呢,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安安生生地做霍休?我已经老了,早已没心思参与那些无聊的江湖争斗。陆小凤、西门吹雪、花满楼、这些人我一个也不想招惹,为什么你们却非要来招惹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