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秋日子过得很充实,略有些忙碌,也能有清闲的时间。
有时候她觉得,苏如卿不做首辅也成,就这样安然度日,等他们年纪大了,儿孙满堂,找个山清水秀的镇子享福,小秋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只不过,她并没有跟苏如卿说过,她不想影响苏如卿的想法。
苏如卿这么优秀的人,她不舍得他收敛光芒。
瑶娘如今也很满足,儿子媳妇孝顺又和睦,尤其是小秋,见天儿地想法子逗她开心。
又是陪她逛铺子,又是陪她听戏,知道自己喜欢听什么,还特意请了戏班子进府,就唱她喜欢的那一段。
瑶娘从未如此惬意过,心头没有任何阴霾压着,曾经的苦日子,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
“娘,我听说你喜欢的那个戏班子又排了新戏,还不曾怎么唱过,我已是让人去请了,咱们先听一听。”
小秋笑盈盈地坐在瑶娘身边,手里拿了个小锤子,一边说话,一边给瑶娘捶腿。
“不会很麻烦吗?你每日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我不听也是成的。”
“不麻烦不麻烦,陪娘听戏怎么会麻烦?”
小秋掰着手指,“在等等天儿就凉了,咱们去南郊赏落叶去,我听人说到了那个时候,地上一片金灿灿的,可好看了。”
瑶娘笑着答应,有小秋在,她都像是年轻了几岁一样。
绣凤忽然从屋外进来,“夫人,少夫人,门上来人了,说是……夫人娘家的人。”
瑶娘脸上的笑容一僵,她……娘家的人?
小秋知道瑶娘当初是怎么进的盛家,她不是瑶娘,没办法体会到她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小秋才问了,“娘,你要见见吗?”
瑶娘眼里的情绪让小秋心里很难受,只是最后,她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见见吧,怎么说,那也是她的家人……
……
很快,绣凤带着三个人进来了。
一个中年模样的女子,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他们身上的穿着很是朴素,好些地方都打着布丁,那对男女年岁瞧着跟小秋差不了多少。
中年女子抬着头四处看,眼睛都不够用了,嘴里不是地发出“哎呀,哎呀”的惊叹声。
“你就是瑶娘吧?妹子,我是你嫂嫂啊!”
中年女子见到瑶娘,扯开了嗓门哭嚎起来,眼泪说来就来,只用袖口胡乱擦拭。
“孩子他爹在天之灵保佑,可让我找着咱妹子了,他爹啊,你就安心去吧,见着了咱妹子,可就有了指望了……”
瑶娘的脸隐隐发白,“你说我哥,已经过世了?”
当年瑶娘被卖进盛家,并不是因为揭不开锅,而是她哥哥要娶媳妇,家里实在拿不出银子来。
然后她的爹娘就说,“囡啊,你哥哥不能不娶媳妇,你去盛家,也是去享福的,你可不能因此记恨了你哥哥。”
瑶娘抗争过,她不要作妾,她说她可以做针线赚钱,她给哥哥赚银子娶媳妇,然而家里却等不及了。
被送进盛家的时候,瑶娘心如死灰,妾室哪里是嫁人,那明明也是下人而已。
她不恨,可是她对那个家,也是没了感情。
这么多年来,瑶娘从来不去想她的娘家,她没有娘家。
可是忽然听见自己兄长的死讯,瑶娘还是克制不住地嘴唇发颤,就这样死了吗?
朱丽珠使劲抹着眼泪,“可不就是死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好在老天有眼,让我得知了妹妹的下落,快,涛儿,柔儿,赶紧过来给你们姑姑磕头。”
朱丽珠身后的两人立刻就要跪下,瑶娘仍旧一脸茫然,小秋却出言喝止,“不着急,总要弄明白了,再磕头也不迟。”
“怎么不明白?你又是谁?”
朱丽珠见有人打断自己,不高兴地皱眉。
“我娘今日有些疲惫,认亲之事可以往后挪一挪,这上来空口无凭地认亲,总要问清楚你说是不是?万一认错了可就不好了。”
小秋也不恼,笑盈盈地说话,态度还很好。
她吩咐下去让人给他们安排住处,“一路找来京城,路途遥远,先好生歇着,有什么咱们以后慢慢说。”
朱丽珠被她说着软话哄走,她身后的一儿一女,苏雨涛苏雨柔偷偷地抬眼去看蒋小秋,然后一并被人请走。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小秋给瑶娘递了水,她接过去喝了两口。
“我从没想过,会有人来找我……”
瑶娘喃喃自语,“我在盛家的时候,他们也来过,我不肯见他们,他们想要什么,我都没有,我卖了十几两啊,那么多,还不够吗?”
她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呆呆地坐在那里,“后来,他们就不来了,我也渐渐忘记了,可现在为什么又出现了?”
“娘,我回头让如卿查一查,你并没有见过你的嫂嫂吧?这么多年了,他们怎么会知道您在京城,又怎么会拖家带口地找过来?您别急,等查清楚了再说。”
瑶娘拉着小秋的手,“还好有你,小秋,还好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等苏如卿回来,小秋跟他说了这事。
“我也并不是怀疑,只是娘情绪有些不安定,先弄清楚比较好。”
苏如卿点点头,直接让青竹去办。
“如果,他们真的是你的舅母和表哥呢?”
小秋问,她有种预感,这些人能找上门,应该不会作假,否则一查不就查出来了?
苏如卿表情并不太在意,“如果是,那就随娘高兴吧,她想如何对待都行。”
“我明白了。”
苏如卿笑起来,揉了揉小秋嫩嫩的脸颊,“只是别委屈了你,我听说,她们态度并不很好?”
“也还好啦。”
小秋将他的手拽下来,“才刚见面,也瞧不出什么来,你放心,不会吃亏的。”
说着,小秋就抬起手臂,揉了揉苏如卿的俊脸,看他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在自己的手下变了形状,小秋咯咯咯的笑起来。苏如卿宠溺地随便她玩,心里想着,果然,是不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