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停泊在港湾里的那几艘军舰,一直在被一股看不见的骚动在笼罩着。而建在港口上的酒吧里,则更有人在暗暗的角落里小声的议论。
“听说我们的老大已经被那个了。”一个手里还晃荡着酒瓶的老水手,面带神秘的向着自己的脖子比了个咔嚓的动作。
“我靠!你又胡扯!”
“我呸,谁胡扯谁就是狗娘养的。”已经有些微醉的老水手立刻吹胡子瞪眼了起来。
“那其他人呢?总不会每一艘船上的老大都被咔嚓了吧?”旁边坐着的一个年轻海员一脸的担忧,表情宛如便秘。
“这个时候都不见人影,估计就是凶多吉少了。”
“不可能的,温特沃斯那个小白脸。顶多也就是表面装装横罢了,真要动真格,他肯定得第一个怂!”那个总爱跟老水手唱反调的青年,是船上从军多年的旗语手。他们这种人,靠的就是一双好眼力吃饭。虽说看旗语跟看人那是两码事。可是一样都需要一点审时度势跟眼力见的本事。
“那会不会是那个会妖法的狐狸精在作祟啊?”
“狐狸精?有本事让男人插他屁股的男人就是狐狸精了?那你小子八成也是狐狸精变得吧?得,脱个裤子让爷看看有没有尾巴?”
“您,您别胡说!”年轻的小海员皮嫩,立刻就给老水手给臊了个满脸通红,连耳朵都像是煮熟了的虾子。
“我胡说?你跟鲸鱼号上的那个约翰是怎么回事,你当我不知道?”
“真的没有……!”小海员急得脸都变了。
“有没有你们自己知道。”
“就是,瞧把你给娘们的。是又怎么样?吃咱们这行饭的,睡个把兄弟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旁边的人眼看有趣,也嘻嘻哈哈的推着这小子打趣。
“真没有……。”
小船员被闹得窘的要命,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在这帮老油子中间随便插话。现在倒好,反倒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不过说实话,还真瞧不出那狐狸精居然这么有本事。能一下子把殿下跟温特沃斯那个小白脸都给拿下了。”
“放你娘的狗屁,当初他差点中箭落海的事情你忘了?人家真正的姘头明明就是那个叫达西的小子。温特沃斯那个小白脸,我看他们俩一开始就是王不见王,掐的厉害!”老水手一边咂巴着嘴,美滋滋的用腌鲱鱼当下酒菜,一边翘着脚继续高谈阔论着。
“那怎么他一回来,温特沃斯那个小白脸就突然腰杆硬了?也不管咱们的那帮老大们怎么想就是要回国?”
“……那谁知道,要我说也有可能跟殿下有关。”
“殿下?”
“那狐狸精以前就跟咱们殿下有一腿,殿下暗中给了他什么话,要他在这个时候告诉温特沃斯那个小白脸回国,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可是你刚才不还在说,这男的姘头是达西那小子吗?”
“姘头是姘头,指不定殿下还不知道他有姘头呢!”被问得烦了的老水手,超不爽的狠瞪了眼穷追不舍向他提问的旗语手。
这帮水手在普利茅斯出发之前,压根就没见过韦翰。费拉罗殿下则更是口耳相传里的人物。两人之间那暧昧不清的关系,还是从船上高级军官们的口中断断续续八卦听来的。自然是搞不清楚他们跟达西之间究竟又是一个怎样的三角关系。只能按世人的常理去判断,以为达西是韦翰在外面偷偷找的野男人。
“真要是那样,温特沃斯上校还能听他的?没把他跟那个奸/夫一起绑起来一刀刀砍死,再扔进大海里去喂鱼那就不错了。”
酒馆角落里的谈话不知道怎么的就慢慢变了味,从正正经经的猜测变成了不怎么入流的八卦。不过这原本就是五大三粗水手们的日常,倒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话说回来,也亏的那小白脸动手快。我听我们船上的人议论,几个船上的老大早就被他的样给惹毛了。本来就是算计好了那天要把他给捆起来好好教训一顿的。”
谁都没发现,最靠里的那张桌子上,一直有个通身穿黑的年轻人不动声色的独酌着。更没有人留意,他又是在什么时候,从吵吵嚷嚷的酒吧里给出去的。
总督府内,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的乔治韦翰,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坐在整个建筑内最好的那间卧室里。
时间仿佛对他已经不具有任何意义,他就像是一尊逼真的蜡像。径自在柔软的椅子里坐着,连呼吸都轻的快要感觉不到。更不要提是换个个姿势之类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的阳台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坐在椅子上的韦翰却好像根本听不到似的,连头都没回。
许久之后,阳台上又重新传来了更大一点的声音。这一次,声音再也没有试探性的归于平静。仿佛隐身在落地窗帘后的那个黑影,已经确定了屋里并没有人似的。
锵啷一声之后,落地门似乎终于被外头的那个黑影给弄开了。门无声无息的被推开了一点点,踏上屋内地毯的是一双穿着平底布鞋的男人的脚。
入侵者摒足了呼吸,打定主意悄无声息的潜到韦翰身后。一俯身就从后方死死的劫持住了这个连丁点反抗都不见的人。
“别出声,乖乖跟我走。”
只见那入侵的歹徒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头上跟鼻嘴全部牢牢的包裹在黑布之下。他的声音低沉。因为刚刚从外头潜进屋内,身上还带着深夜室外那刺骨的寒意,混杂着他吹到韦翰耳边的温热气息。竟也让这个眼神空洞的傀儡娃娃本能的激灵了一下。
黑衣的歹徒绝不可能料到,被自己手肘给掐住了脖子的傀儡娃娃竟也会一瞬间发动了起来。一把轻便易携带的断刃,不知什么滑进了韦翰的右手手掌内。
下一秒,刀鞘掉落,明晃晃的银光已经干净利落的反刺向了歹徒的下腹。
“你!”
歹徒急退几步,这才躲过了他凌厉的攻击。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挥刀又向自己砍来的韦翰。
韦翰的眼神已经涣散无声,面部表情则更是冰冷麻木。只有那每一刀以及每一脚的攻击,都是结结实实的狠决着。
在随风摇曳的烛光下,不断有屋里的椅子,架子,乃至于瓶子,书,茶具这类的东西撞倒在地上,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响声。歹徒躲避的身手开始变得越来越着急跟溃不成军,一双眼睛不时焦急的望向屋里禁闭的门扉。
门,果然立刻就被打开了。出现在门外的是两个腰间配着长剑的士兵。
他们刚进屋时,显然对屋里一片凌乱的场景十分吃惊。看到互相纠缠打斗的韦翰跟黑衣人之后,嘴巴更是张的简直能生吞下一颗鸡蛋去。
“你去叫人,我来帮韦翰先生!”
“好!”
两人能被卡斯特任命,守在门外看守住韦翰。显然也绝不可能是吃素的,怔愣仅仅只维持了数秒。就很有默契的分别行动了起来。
同样听到了他们对话的歹徒,立刻向依旧敞开着的阳台逃去。他身手还算利落。手上的长剑虚晃一招之后果然摆脱了韦翰那不依不饶的纠缠。一个翻身顺着原本就固定在阳台上的绳索火速滑下。落地之后,不消片刻就已经逃进了总督府花园里的树影中。
“该死!”
晚一步追到韦翰身边的士兵狠捶了阳台的护栏。本能的就想要去追,却忽然想到要是连自己也跑了。身边这个不发一语望着楼下草坪的男人,就真的彻底没人看管了。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卡斯特先生!屋里进了不明身份的歹徒。”听到严厉追问的士兵立刻回头,果然在门边看到了正风尘仆仆走来的卡斯特。
“不明身份的歹徒?人呢?”身后还跟着希尔跟一队士兵的卡斯特面色一沉。
“逃了。”士兵的心里立刻打起鼓来,“我眼看着他望那边跑的,大概是想要逃到墙根下好翻墙出去。”
“那你还不去追?!”
“是!”
那士兵立刻行了个礼,就跟刚才被打发去叫人的伙伴一起提剑奔出了屋外。
“先生……。”
“你也带人去追,总督府这么疏于防备,那么容易就能让人溜进来。说到底也是你的错!”
“是!”
希尔脑门上的汗又出来,立刻留下若干手下继续看护卡斯特的安全。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几人匆匆离去。
“……你没事吧?”卡斯特挥了挥手,示意屋子里被留下的士兵都退出去。直到人全都走完了,他这才走过来从身后将韦翰纳入怀中,“抱歉,‘主人’。我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摸进总督府来。”
空洞的望着楼下草坪跟树影的韦翰,完全毫无知觉的半点反应都欠奉。而将下巴搁到他肩膀上的卡斯特。眼神跟表情却都透露出了寒光。
“你放心,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会叫他们付出代价。”
男人直起身来,动作霸道的将韦翰扳过身来直面着自己。
只可惜他在看到‘主人’那毫无焦点的眼神与表情后,嘴角还是忍不住狠狠地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