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珊语望着阿飞的脸,语气十分恳切。

  阿飞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花岗石一般,坚定,冷漠。可是此刻,他冷漠的脸上竟微微露出点情绪来。他将悬挂在腰间的那半块玄铁拿了起来,像是对待情人一般,双手轻抚。

  “我有它!”

  阿飞的眼里没有“害怕”这个词,他就像雪地里孤独行走的狼,即使面临死亡的威胁,也绝不会产生丁点的惧怕。

  阿飞是冷漠的,孤僻的,可又是及其单纯的。

  一个月的时间,阿飞照顾养伤的姚珊语半个月,姚珊语顶着林诗音的身份照顾了阿飞半个月,足够阿飞将她当做母亲一样的角色进行某种程度的依赖。这大概是姚珊语首次体验到母亲的角色,毕竟照顾半大的少年还真是一件新奇的事情。

  当真正去接触这个世界之前,姚珊语需要了解外面的世界。她本想问阿飞,只是阿飞不管这些东西,问他也给不了她答案。

  阿飞的住处就在姚珊语醒来的崖底不远处,从崖底出来两人首先到达了一处小镇。

  两人的脚程并不快,阿飞迁就姚珊语大病初愈,因此一上午的时间两人只走到崖底旁边的一座小镇。林诗音的身体虽然娇弱,但经过姚珊语这一个多月的调养,早已脱离了娇贵的行列,身体健康得很。走了这么久的路,出了一身的汗,并没有气喘吁吁弱不禁风的感觉。

  擦了擦脸上的汗,将背上的包裹往上提了提。大冬天的,热成这个样子,应该挺幸福的。转头去看后面一步不错跟上来的人,他的脸上干净的就像初升的太阳,没有丝毫杂质。

  “阿飞,你饿不饿?”

  走了一上午,进入到人口密集的小镇,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热闹得很。阿飞的脸上永远看不到人类普遍存有的色彩,他太安静了。只要他愿意,别人很难发现他的存在。可他又是耀眼的,花岗石一般的脸,棱角分明,眼神清澈的像山泉水。

  阿飞摇了摇头,他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像狼一样躲在暗处一动不动,为了获得猎物,忍受饥饿是最基本的一项前提。

  “不饿也要去吃饭,我们也好顺便打听一下这里的情况。”姚珊语在原地站定,等阿飞走到近前来。这一路阿飞总喜欢落后几步,不管她走得快或是慢,他都能跟上,不多不少,就差一步远的距离。姚珊语猜测这或许是他的一种习惯——不习惯跟人并排走,也不喜欢把后背交给不信任的人。

  两人挑了一家看起来很干净的小馆子,大堂里设了十来张桌子,并不十分宽敞。四面开了窗子,大堂的采光很好,视觉上倒不觉的拥挤了。两人挑一张无人坐的桌子,就在角落里,并不靠窗,不能随意观看外面的风景。可是坐在这个角落可以扫视整个大堂,且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要了两碗大米饭,一只鸡,两盘素菜。两人开始动筷子,吃饭的时候阿飞不喜欢说话,姚珊语也只好闷头吃自己的。阿飞吃饭的样子极为慢条斯理,这样说并不是因为他吃饭的模样分外好看,而是阿飞吃饭一举一动都像精密仪器测算过一样,不愿多费一丝一毫的力气。这样的画面对于姚珊语来说并不是一种享受,反而替他觉得难受。

  “想不到这堂堂的英雄人物龙四爷也是个痴情的种子,一个月前他夫人因病去世,从那时起龙四爷就闭门谢客,把自个儿关在屋里悼念亡妻。这都一个月了,大家都在猜测,龙四爷会不会因此一蹶不振,跟着夫人殉情去?”

  原本吵吵嚷嚷的大堂,因为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突然安静了几秒钟,而后大家都竖起了耳朵,显然对于这人口中的龙四爷有所耳闻,大家的好奇心一时之间被吊了起来。

  开口说话的那人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眉眼之间不免有些得意,语气也高昂起来:“我还听说,龙四爷的夫人一病去世,远在关外的李寻欢得知消息立刻快马加鞭地往中原赶过来,这下可有热闹瞧了。”

  那人身边坐着个矮小干瘪的汉子,见他说到这里话一停顿,明显吊人胃口,忙给他茶杯里续了一盏茶水,示意他接着说。那人慢条斯理喝完了茶,这才一派高深莫测道:“这可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江湖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不多。”

  “听说过小李探花没有?他们李家可是一门三探花,李寻欢虽然中了探花,却没有上任当官。做了个实实在在的江湖中人,一次外出遭遇恶人,被龙四爷所救。龙四爷跟随李寻欢到了李园,对李寻欢的未婚妻是一见钟情。李寻欢感念龙四爷的救命之恩,便将自己的未婚妻让了出去。”

  那人说道这里,呷了一口茶。旁边的人便接了他的话说道:“想不到这李寻欢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为了兄弟真是连女人都能让出去。”

  那人笑道:“可不是!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女人,让出去容易,可要是眼巴巴地看着未婚妻跟救命恩人每日在自己眼皮底下恩爱,李寻欢也受不了。所以等龙四爷一成亲,李寻欢便寻了借口到关外去了,这一走就是十多年,算一算,应该有十五年了。龙四爷的儿子都有十四岁了。”

  说到最后,那人语气感慨起来。

  其余人道:“如今龙夫人死了,龙四爷伤心不已,想必这李寻欢心里头也不好过,两人见面不知会如何呢?”

  “定不会大打出手就是了。”

  众人茶余饭后说些谈资,吃过饭各自散去,只余桌上的凉茶散着一缕幽香。

  “我们走吧。”

  姚珊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阿飞却感觉得到她散发出的低沉。从刚才听到那些人说话开始,她的心情便低了下去,到了后来更是黑了脸,愤怒一闪而过。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晌,阿飞突然赶上来,并肩走在一起,问道:“你不开心?”

  虽然是问句,阿飞的语气却很肯定。

  心里头的愤怒有一部分属于姚珊语,更多的却是来自灵魂深处,那是原本的林诗音。现在姚珊语的心里像是压着千万块石头,沉重,无奈,愤恨……

  负面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压倒,此刻的姚珊语迫切需要发泄,却又被她生生压制住,脚步越走越快。开始阿飞跟上她的脚步不费吹灰之力,可随着天色渐暗,姚珊语却没有丝毫的疲惫,脚下的步子倒是越来越快了,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发出一阵沉闷,走过后地上留下一道深印子。

  阿飞在姚珊语体内只探到一丁点的内力,知道她会一些皮毛的功夫,身手其实并不好。可如今事情明显超出了他的认识范围。

  只是阿飞没有开口,也没有阻拦。两人越走越远,人烟逐渐稀少起来。终于太阳落山了,天完全的黑了下来,眼前昏黑一片,只能感觉到前头人影晃动。前面的人终于停了下来,阿飞从一旁捡了树枝枯木,生起火来。

  火堆生在河边,冲到半空的亮光倒映在河水里,红彤彤的火舌左右飞舞着,灼的人脸热。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听得见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溅起的火星四散飞射。火架子上剖解干净的两条鱼在阿飞的转动下逐渐变色,油滋滋地从烤鱼内部渗出来,香气四散,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令人食欲大开的味道。

  阿飞试了试烤鱼的味道,将其中一条递给对面沉默的人。姚珊语接了过来,眼神定定地看着手中泛着香气的鱼,半晌开口:“你听到他们说的了?”

  阿飞嗯了一声,自顾自吃着手里的东西,对于姚珊语的话显然没什么兴趣。这事情其实与姚珊语没有关系,只是她心里压着石头,好像不解决这件事情,心里头总是放不下,提不起精神做其他的事情。

  而且,饭馆里那些人杂七杂八说的话,全没有一句关心“死去”的林诗音,众人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李寻欢的义气和龙啸云的痴情上面,对于被人当做体现兄弟义气而可以随手交换的林诗音竟是没有丝毫怜悯。女人当真如衣服一样可以随意丢弃吗?

  想要见到龙啸云的愿望更加迫切了,姚珊语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林诗音才会放心,一时也毫无头绪起来。两人吃完手中的东西,给火上又加了柴,围在火旁合了眼开始休息。

  阿飞睡得十分警觉,姚珊语心里藏着事情,一晚上睡的并不安稳,意识浑浑噩噩,梦里的画面不时闪过,就在她能看到一些情况的时候,那些画面又总是破碎转换,令她心里焦急不已,时而从梦中惊醒。天蒙蒙亮的时候,终是坐起身来,睡不下去了。

  “阿飞,你知道去李园怎么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话说出来有点丢人,我的工资能不能到手还是问题,目前最大的问题是网线断了,没钱交网费。也不好意思天天往人家家里跑,我现在最主要的是追着要我的工资,更新没法稳定了。【我先哭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