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是完全没有办法分辨出来,那个所谓的倒计时到底是以什么为依据,——也许是依靠着这个世界上人心慢慢变得险恶的程度?
外面一直飘雪的这方地界终于和原来的人世间慢慢分割开来,除了在最初几年的侵入人间杀戮之时我冲到过前面,之后的几年,当“恶魔”的恐惧之名慢慢越发清晰起来后,我就滚回冰天雪地中之中矗立的那座充满了土豪气息的宫殿深处足够宽大的床上,一睡就好好几年屁事不管。
一切的事情都由萨麦尔接手,莉莉丝偶尔陪我打牌的时候会问我,“恶,你不怕他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我那个时候手里拿着一对鬼牌,手上还剩一张草花2。该隐正犹豫着,他是剩下一样的三张,我坐在他下家,他犹豫着出哪张让我单双不过。
不过最后是他所出的牌在我这里单双不过。
一对鬼牌丢下去,之后一张草花二关门。理所当然的把他们两个可怜的农民工斗的片甲不留,我伸手把牌都巴拉过来,拢在手里哗啦啦的洗了一遍,“怕?”
我一边调牌,一边养了调子反问一句,之后一摞子牌放下,顺手铺开一些,“怕什么?总归他在我眼中还不过是那条小蛇而已,他能做出什么事情,让我觉得是之为严重?”
“再严重,也不过是被条小蛇咬了而已。”顺手一连串的牌打出去,直接给他们来了一局春天,揉揉眼睛示意这一次他们洗牌,“多大的事情而已。”没错,多大的事情而已。
我想着自己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傲慢,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心情。
也许,这和那个跟我自称是半身的神是一样的。
只不过他其实更加的仁慈一些,我却是没有半点的怜悯。
牌局并没有继续很久,事实上他们也不是专门跑来陪我打几把斗地主的。
说白点就是不能言明的试探。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他们到底是怎么从我这里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或者是明了了我的态度。
我坐在床上无聊的削苹果,莉莉丝已经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而该隐跟我说他有些事情要跟我说。
他没有在莉莉丝离开之后立刻说话,只是站在那边沉默着,让我觉得他就快要变成一座雕像。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我将一个苹果削完,之后递过去,“有关萨麦尔?”
该隐的眼瞳都突然变了样,随之便再不是那么良善的样子,或许也就来没有过,“您知道的?”
“……”我往后靠靠,没准备开口。
“萨麦尔渐渐生有异心,莉莉丝也开始倒戈。他——”他说话的语速逐渐变快而显得激动起来,我在他继续细数之前打断他,“该隐。”
只是说一句话的时间也足够让他恢复,“是,您说。”
“你颠倒了一个概念。”不论是权利还是别的什么,在我看来都是渺小不堪一提的存在。我记得自己那日对某个站在光之中的神说:若是有所冲突,说不定我得弑神前行。
称我为半身的家伙他只是笑笑。那个时候,突然就越发了悟。
不论是该隐的不愤还是萨麦尔此时渐生的恶念。
全部都是,不过如此而已。那种不言而喻的自信和确定,是任何人都无能打乱的。这种自信不为什么,不凭什么,就是和存在一样理所当然。
“能创造,自然能够毁掉。”该隐眼中隐隐浮现的红光一闪又褪去,“这是身为恶的自信?”
“差不多。”
“您可以为我等创造地狱,可以带我等逆天弑神。恶,可是对于您,我等什么都不是,为什么你愿意这么做。”
——为什么这么做。
——你知道的,就像你为什么创造世界万物一样。
“兴趣而已。”难得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有一种内心想法分享给别人的乐趣。我没什么深沉的念想,只不过一时兴起而已。
该隐眼中的情绪我就此无法看懂,那张苍白忧郁的脸,随着他的动作被阴影遮住一些。他说,“我明白了。”
在之后的日子,也没有任何不同。
我固守着一方飘雪的地狱,一般懒得出去。
萨麦尔也渐渐消退了原本的那张三无脸,气质变化的我越发说不出来——也因此越发的体现了我语言的贫瘠程度。
“您觉得应该怎么做?”
“您觉得这样如何?”“我将这样……”
从最初的请示到最后变成只是告知结果。
“在之后——”
在萨麦尔入往常一样就像讲述故事般的和我叙述已经决定的事情时,我开口打断他:“萨麦尔,你想要前行到哪一个位置?”
“……”
这句话问出之后,他忽然缄默不语,反而抿紧唇蹙眉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漆黑的眼睛也和过去的蛇瞳不同,不再是空荡荡的无一物,我看了不甘愤恨,甚至于,惊慌。
站起身来,抽出曾经用来坐在山洞里用来给他切苹果的剑来,对着漏进来甚至是泛着灰色的光线,我拂过剑身,对身后的萨麦尔说:“我这次就为你前行,弑神如何?”
——如果是你想要的世界,如果是你期待的世界。
我持剑杀上天堂,染上血液的雪白天使羽毛随着他们的陨落飘逸的半空中。
——既然你想要,那么就乘着我现在这般心情还在,都带来给你如何?
该隐在战前问我:“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斩退面前的六翼天使,对着我的半身微笑的说:“你看我是他们的神。”的时候,才知道。
——嘛,只要是他高兴就好。
是日,神大怒。天降大洪水与大地,洗涤一切生灵,只有少数登上诺亚方舟幸免于难。
而那同时,属于恶魔的地狱,永远沉入地底。
我败在神手里时,听到耳边的倒计时,滴答滴答的。
跳到,一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