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一路疾行,赶到赵王府大门口迎接王处一和郭靖,口称“师叔”、“郭兄”,并将两人延请到前厅。
方才在比武招亲的时候,王处一已经对他表明身份,他却只称呼“道长”。如今却一口一个“师叔”,叫的十分亲热。
前后变化如此之大,饶是王处一久经江湖历练,也觉得诧异。冷笑道,“实在不敢当。”
杨康心知他在生气,忙请罪道,“适才都是小侄无礼,还请师叔莫怪。”
王处一见他开口认罪,想到自己身为长辈,也不好和小辈计较,便揭过此事,不再提了。又见杨康对自己使眼色,心中自然十分诧异。
杨康满心想要向王处一救助,但他知道千手人屠彭连虎等人都在赵王府。王处一即便武功高明,也很难应对众人围攻。便借着说话的功夫,屡次向王处一使眼色,希望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王处一隐隐猜测到,杨康只怕是有难言之隐,便对他点点头。
又过片刻,王处一与郭靖便极力告辞而去。
杨康回到房中,等了片刻,果然见王处一躲过王府守卫,进到自己院中。杨康忙将自己已经得知身世等事情和盘托出。
王处一见他愿意离开赵王府,自然觉得他深明大义,丘处机没有白教他数年。道:“你师父日内就将赶到。此事事关重大,还是等你师父赶到,我们再做计较。”
杨康点头称是。
李莫愁经林安安教导,医术已经十分不错,她辨认穴道奇准无比。既然知道梅超风双腿瘫痪的原因,便对症下药。
梅超风本着用人不疑的原则,不管李莫愁要她如何做,都予以配合。
不多久,梅超风便觉得自己麻木无自觉的双腿,居然有了知觉。自然是又惊又喜,更是对李莫愁言听计从。
林安安离开赵王府,便赶回了悦来客栈。见梅超风已有好转,便递给李莫愁一个赞许的眼神。
李莫愁也是颇为自得,笑嘻嘻地说:“师父,要是我现在悬壶济世,一定也能博个当世扁鹊的名头。”
林安安笑道:“这就开始翘尾巴了?”
李莫愁撅了撅嘴,故意道:“师父就爱打击我。”
梅超风插话道:“真人,李家妹子说的不错,她的医术已经是当世难寻了。”
林安安一怔,李家妹子?梅超风与李莫愁有这么熟悉么?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现在她关心的是要如何借助丘处机等人,将杨铁心和包惜弱等人都安全送出中都。
想了一想,林安安说:“今晚城中有事,我们不必趟这趟浑水。收拾东西,咱们去高升客栈去。”
三人赶往高升客栈,林安安问明杨铁心的所在,便径自过去。
杨铁心正躺在床上养伤,穆念慈在旁陪他说话。两人见来了三个陌生人,都大为惊讶。
林安安道:“敢问这位义士,尊驾名讳可是杨铁心?”
杨铁心早已化名穆易,本名已经是多年不用。听林安安称呼旧名,心内更是惊奇,不知她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他不惯说谎,便道:“不错,在下正是杨铁心。”
林安安道:“我是终南山古墓派的,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妻子和儿子的所在我已经探明了,今晚城内必有事情。你与穆姑娘先出城去,我会将你妻子带出来,与你汇合。”
杨铁心闻言又惊又喜,又觉得难以置信,忙问道:“敢问真人,我妻子她如今身在何处?”
林安安道:“等你见到她,再问她也不迟。”
杨铁心有几分怀疑,便沉吟不语。
林安安见状,明白他的顾虑,道:“你我萍水相逢,你不信我的话也是寻常。全真教与我派渊源甚深,丘处机道长,难道你也信不过吗?”
丘处机名震南北,杨铁心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对他甚是钦佩。见她抬出丘处机来,只得道:“我并无此意。”
林安安见时间并不十分紧急,索性将包惜弱与杨康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末了又道:“你妻子与儿子得知你尚在人间,已经做了决定,要离开赵王府,与你团聚。赵王完颜洪烈心计深沉,不可小觑。你想,他费了百般功夫,才将你妻子和儿子收拢住。若是他知道你还活着,肯定要对你下毒手。他搜罗了许多江湖好手,你想想,你能逃脱的把握有几分?若是你妻子得知你遭遇不幸,她还肯活下去吗?”
一席话说得杨铁心十分动容,叹息道:“真人考虑的甚是周详,是在下想得左了。”
林安安见他被说服,便征求梅超风的意见:“梅女侠,你与小徒护送杨义士与穆姑娘如何?”
梅超风一口答应:“那有什么不行?”
穆念慈自从见了杨康,便将一颗芳心系在他身上。听闻他居然是义父的亲生儿子,自然更是欢喜,忙不迭地收拾东西。
林安安目送四人出城而去,这才折返回去。在距离赵王府不远的地方等着。
不多久,果然见两个道士装扮的人来了。一个白发白眉,和蔼可亲;一个神采飞扬,身背长剑。
林安安现身,施了一礼,道:“马真人,丘真人,可还认得贫道么?”
马钰与丘处机仔细一看,原来是昔日林朝英身边的婢女,也算是同道中人,忙道:“原来是林道友。”
同时心中暗暗惊奇,林朝英自从与王重阳闹翻,就避居活死人墓不出,她的婢女也不再外出,怎么如今忽然来了中都?
林安安心知两人好奇,道:“我所来因由,与两位道长一样。”
马钰道:“如此最好。此次全真教门下,共有我和丘师弟、王师弟前来。不知王师弟是否已经到了?”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枚流星,晃火折点着了,手一松,一道蓝焰直冲天空。
不多时,西北角不远处也是一道蓝焰冲天而起。
马钰大喜,道:“果然王师弟已经到了。”
片刻之后,王处一便赶到了,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说明。
丘处机性格最是急躁,又一贯嫉恶如仇,道:“还算这小子懂事。如此,我们便将杨夫人和他救出,与杨铁心汇合,再杀了完颜洪烈就走。”
林安安道:“杀了完颜洪烈倒是可以,但请道长勿要强命杨康为之。”
丘处机道:“完颜洪烈害得他一家三口骨肉分离,杀了有何可惜?”
林安安道:“丘道长也知道他们分离十八年,在这十八年里,对于杨康而言,履行父亲职责的,不是杨铁心,而是完颜洪烈。他们虽然没有父子血缘,却有父子亲情。要他亲手杀了完颜洪烈,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丘处机眼睛一瞪,还想再说。马钰开口道:“丘师弟,莫要再说了。林道友所言不错。完颜洪烈对杨康有教养之恩,他愿意为之,自然更好,若是不愿,也不可过分强求。”
王处一也是个厚道人,道:“大师兄说的是。丘师兄,当务之急是救出杨夫人和杨康,至于除掉完颜洪烈,日后有的是机会。没有必要逼着杨康动手。”
丘处机见师兄和师弟都如此说,只得道:“好吧。”
四人便商议如何行事。林安安忙将杨铁心与包惜弱的事情说明,并自告奋勇地说:“我已经答应了杨铁心,要将他妻子带出城去。此事便交给我罢,旁的事情就要多多劳动三位道长了。”
三人均无异议。
林安安便径自去寻包惜弱,将她带了出去。她轻功高明,包惜弱又十分配合,别说是人了,就连狗都没惊动。
完颜洪烈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哄骗到手的包惜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赵王府。
林安安带着包惜弱越过城墙,与侯在城外的杨铁心一行汇合。
包惜弱与杨铁心这对夫妻,婚后相聚不过一年,此后却分离十八年。欢愉的时光,远远及不上悲苦的时光。
如今再度相会,包惜弱风姿依旧,杨铁心却是苍老许多。两人心头都是悲喜交加、百感交集。
便是林安安等人见了,也是心中难受,暗暗叹息。
林安安心知,包惜弱失踪一事,最多也就能拖延到明天,完颜洪烈就会发觉。若是丘处机等人不杀完颜洪烈,依照完颜洪烈对包惜弱的执着,他肯定会派人追索。
如果单单只有自己、梅超风和李莫愁,再多的金兵也不足以畏惧。但杨铁心和穆念慈武功不济事,包惜弱是个连刀都拿不动的弱质妇人。还真不见得能够平安到江南。
如此一来,便要尽快赶路离开。但包惜弱又经受不得奔波。
林安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取出随身携带的物事,给包惜弱化妆易容。不多会儿,将包惜弱给易容成了一个样貌寻常的女子。
如此一来,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面貌普通,犹如寻常农妇的女子,竟然会是赵王妃。便是完颜洪烈亲自到场,只怕也不会认出对面的人,就是包惜弱。
一路平安无事。几人赶路慢,未及两日,便见到了急追而来的马钰、丘处机并杨康等人。让林安安惊奇的是,江南七怪,错了,江南六怪居然也一路前来。
杨铁心苦苦寻找妻子十八年,如今既寻到了妻子,又有了儿子,自然喜不自胜。
杨铁心行走江湖,久遭风霜,容颜苍老,自然与完颜洪烈无法相提并论。杨康对他还真是难以产生什么浓厚的感情。
但他与包惜弱感情深厚。见母亲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却是欢喜不尽。想起昔日在赵王府的时候,她锦衣玉食,却难见欢颜。杨康自然希望母亲欢喜,便也接受了这一事实,认了杨铁心。
杨铁心夫妻父子团聚在,心内自然感激丘处机等人,扑倒在地,向众人行礼,道:“杨某今日能够阖家团聚,都是托福于各位道长。各位的大恩大德,杨某无以为报,必将没齿不忘。”
丘处机急忙将他扶起,道:“杨兄弟,你何出此言?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若非我当日行事鲁莽,没有隐藏好行迹,也不会招来后面的事情。原是我对不住你和郭兄弟。如今想来,此事由我引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当日的疏忽。”
杨铁心摇了摇头,道:“丘道长,你侠骨丹心,不必将金人的过错揽到你头上。”
丘处机道:“不错,都是金人的过错。若非他们贪婪,宋国的赵官儿又怯懦胆小,如何会发生这许多事情?”
林安安便问道:“丘道长,中都事情如何?”
丘处机哈哈大笑,道:“痛快,真是痛快。许久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架了。林道友,你当日不在,实在是可惜了。那赵王府搜罗了许多江湖好手,像什么彭连虎、梁子翁一类的。居然还有一个西毒门下的,端得是老辣狠毒。最可恨的是,他们居然使毒。幸亏还有江南六侠相助,否则,只怕我们师兄弟三个,可就没法子回终南山了。”
丘处机名头已然不小,得到他的赞许自然极为不易。
江南六怪听他这般夸赞自己,果然面带喜悦,只是还要谦虚几句:“丘道长太客气了,咱们是互相帮助,共同御敌。”
丘处机忙为林安安和江南六怪彼此引荐。双方都道“久仰久仰”。
林安安说的倒是真的,毕竟,看原著的时候,她就知道江南六怪了。江南六怪的“久仰”,可就是纯属礼节了。要知道,古墓派一向隐居不出,江南六怪又为了郭靖,而在蒙古待了十八年,哪里听闻过林安安的名头?
梅超风听闻江南六怪来了,心里有几分不舒服,但因为已经答应林安安,也只得默不作声。
江南六怪也早就看见她了。虽然还是记恨张阿生之死,但他们已经答应马钰不再为难梅超风。他们向来言出必行、绝不反悔,便也只是将头扭了过去,当做不知道梅超风在场。
林安安便问杨铁心:“你与尊夫人、令公子已经团聚,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杨铁心忙道:“飘零了十八年,心里还是想着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去。我们预备先回临安牛家村去。”
林安安未及说话,丘处机眉头一皱,道:“杨兄弟,此举不妥。我们碍于完颜洪烈抚养康儿多年,并未对他下手。他是知道你们在牛家村的住处的,恐怕他不死心,若是再到牛家村闹事,那可就不妙了。”
林安安也道:“丘道长所言不错,完颜洪烈此人不可不防。”
杨康道:“爹爹,妈,我已经听师父说了当年定下的嘉兴醉仙楼比武之事。不如我们先去嘉兴,至于定居何处,等日后再商量。”
杨铁心和包惜弱均无异议。
丘处机道:“如此甚好。我们师兄弟还有别的事情,就不与你们一路同行了。”
江南六怪不喜梅超风,也告辞而去。
林安安听到嘉兴二字,担忧李莫愁故地重游、心生悲伤,便瞥向她。
李莫愁明了,笑道:“师父,我已经将那事都给忘啦。到嘉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莫愁都不介意了,林安安自然更是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