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嫡福晋那拉氏被李桂芳吓得脸色苍白,一旁的陈嬷嬷也有些害怕发抖,却还紧紧扶住身边的自家主子,胤禛眯着眼睛,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喊了声苏培盛,苏培盛就颠儿颠儿的过来复命了。
“爷,福晋来了。”苏培盛回话之后就站在一旁,低着头不再言语。
“去给福晋搬把椅子来。”胤禛的话一出,苏培盛应了声是,不慌不忙的指使着小太监们搬了把椅子放在胤禛不远处的下手。
“给爷请安,爷吉祥!”嫡福晋那拉氏被陈嬷嬷搀扶着,两个人惨白着脸色走上山给胤禛请安。
“起吧!坐。”胤禛不愿意跟她墨迹,他一向是个办事快、狠、准的人,所以这件事儿他也想以最快的速度查个水落石出。
“谢爷。”嫡福晋那拉氏心里放心了些,毕竟爷给了座位,那说明爷心里是有她的,是相信她的,即使不是为了她,为了孩子,爷也会信她。嫡福晋那拉氏摸了摸肚子,那里面是她盼望了许多年才得来的孩子,她决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嫡福晋那拉氏想起李桂芳刚才的那些话,不住的用手摸着肚子,那里面是她全部的希望,绝对不能有事。可她心里也是害怕的,那些诅咒会不会真的应验,她心里不住的祈求,有事儿就报应在她的身上,她的孩子是无辜,是她渴望了好久的。
“李氏,嫡福晋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谁也没想到胤禛会突如其来的说了那么一句话,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让嫡福晋那拉氏和格格李桂芳两个人当场对质。若是按照以往胤禛必然会给那拉氏几分面子,毕竟是自己的嫡福晋,可是他想起屋子里至今昏迷不醒的萨伊堪,还有萨伊堪肚子里刚刚两个月的孩子,他就想要看看他后院儿里的女人们到底能说出个什么花样儿来。
李桂芳攥紧拳头,她手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扎的开始冒血,但她感觉不到疼痛了。她此时快速搜索着脑海里关于嫡福晋那拉氏的一切,哪怕仅仅有一小个片段她都会放过,力求最大限度的将那拉氏在爷心中的贤惠形象拉倒。
“福晋,你召唤奴婢问印子钱之前,是不是见过宋秀儿那个贱人?别急着否认,在那之前,我亲眼看见她从你院子里出来,可别说她是去找下人们聊天了。那之后,你就找我去了兰苑,趴下秋娘的裤子,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杖责,她一个女儿家就算是熬过了板子,也不能活下去了,只有死路一条。福晋,你好狠的心!”
嫡福晋那拉氏倒是很冷静,“李氏,本福晋身为管家福晋,要处置一个下人,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更何况那个下人是咎由自取,你也在责难逃。”
“哈!天大的笑话。在责难逃?奴婢有何责任?放印子钱嫡福晋的证据呢?那两个人证可都是嫡福晋的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可你去揪着这事儿不妨,非要置奴婢于死地,这真的让人不得不怀疑嫡福晋您的用心到底是什么。侧福晋病重,奴婢回来的路上听到花园假山后有人议论奴婢家人的死,字字句句都和侧福晋、宋氏有关系,可唯独没有嫡福晋的一点儿事儿,那个时侯奴婢刚听了消息,脑子发热心里有恨,一时不清楚才招了人家的道儿,如今想起来若是奴婢真的跟侧福晋拼个你死我活,那么最后渔翁得利的就是嫡福晋你了。别说马佳氏和伊氏,那两个人才刚进门,在府里根本没有根基,根本安排不出这样的戏码。当时马佳氏也在,想必她也被算计在内了,为的就是搬到侧福晋的时候,为奴婢说辞有个证人。”
李桂芳现在的脑子竟是无比的清楚,因为她知道这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错过这次机会,再想要动摇那拉氏在爷心里的位置,她就再也没机会了。因为在此之后,她必然会被爷厌弃,再无见天日的时候。
“最后,奴婢要说的是,刚才白嬷嬷说侧福晋披帛那块儿染了红花和麝香的布料可不是奴婢的东西,那可是嫡福晋刚进府的时候,赏给奴婢和宋格格的,我们两人都有。”她的最后这句话可谓是压倒胤禛的最后一棵稻草,任凭如何也没想到居然是地福晋那拉氏给李桂芳和宋秀儿的。
嫡福晋那拉氏眼角霎时绷紧,脚后跟儿也跟着向上提,可脸上依旧温声细语,带了点儿淡淡的哀愁,“李妹妹,姐姐真没想到你居然怨恨姐姐至此,竟然平白污蔑。且不说你打着爷的旗号在外面儿放印子钱给府里和爷招惹麻烦,只说那披帛的料子,你说你和已经故去的宋妹妹都有,那怎么你没事儿,就浑达奇妹妹出事儿了呢?”
嫡福晋那拉氏也不是善茬,几句话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净,但胤禛可不会轻易地相信,既然刚才悦园的人为表清白让搜了园子,那么就让苏培盛再去把兰苑搜搜吧。
“苏培盛,带人去,按照刚才那样,把福晋的院子也好好查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免得害了福晋,还有爷的嫡子。”
胤禛的话一出,那拉氏明显被吓到了,一脸的震惊错愕,她真的没想到爷居然如此不留情面。她刚要张嘴说些什么,便被胤禛堵住了,“福晋,你也不想平白被人怀疑,更不想肚子里的孩子出事,是不是?悦园刚才搜过了,你放心,苏培盛办事儿还是有分寸的。”
胤禛快速的拍了拍嫡福晋那拉氏的手,分明是安抚的动作,在嫡福晋那拉氏的眼里却带了威胁和警告的意味,还要那手上传来的冰凉的温度,让嫡福晋那拉氏身上一哆嗦。
苏培盛去得很快,他是带着太医一起去的,毕竟有的地方还关系到药理方面,他可是不行的。如同悦园一样,里里外外的搜了个仔细,最后从仓库里找出了那几匹缎子果真如同宋秀儿送给婠婠的那个一样,都是染着红花和麝香,还有那个名为“昨日繁花”的蛊毒。
胤禛听着苏培盛的禀告,眼神冷的不能再冷,仿佛一把利刃生生的插在了嫡福晋那拉氏的心上,她觉得一切都完了。可是,当她的手摸到肚子的时候,她知道她还有一个翻盘的机会,那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只要她生下嫡子,那么她就不会被爷厌弃,就还有机会慢慢夺回爷的心。
胤禛站起身,看也不看嫡福晋那拉氏,冷声吩咐道:“福晋胎气不稳,需要好好休养,从今日起,将格格马佳氏抬为庶福晋,帮助福晋掌管府中事务。福晋,你就好好在兰苑养胎,什么都别多想,府里的事儿有其他人操心。福晋身边的奴才照顾福晋不力,致使福晋身体虚弱,胎气不稳,拉下去杖毙。格格李氏自大格格病逝后神智不清,如今更是病入膏肓,就在和苑东厢好好养病。”
胤禛的吩咐一下来,就有杖刑太监上来堵住了陈嬷嬷的嘴,将她拖了下去。嫡福晋那拉氏哭着求胤禛饶陈嬷嬷一命,那毕竟是她的奶嬷嬷啊!可是胤禛听也不听,吩咐苏培盛将嫡福晋毫发无伤的送回兰苑“养胎”,生产之前不得任何人探望,兰苑也不得有任何人进出。
苏培盛带着几个粗使婆子使了巧劲儿将嫡福晋那拉氏弄回了兰苑看管起来,而早就知道自己下场的李桂芳老老实实的被带了回去,不久后就传来她吞金自尽的消息。
夕阳西下,鸟倦归巢,落日溶金,那么吵闹的一天过去了,死的死,禁足的禁足,只有婠婠依旧沉睡在自己的梦里,没有醒来。
胤禛简单在雅阁吃了点儿东西,便进了屋子守着婠婠了。这一天下来,胤禛的心情不可谓不沉重,他没有想到女子之间的争斗居然比男人朝廷上的勾心斗角不吵分毫,有的时候甚至更加恐怖,杀人于无形。
不到二十岁的年轻雍正帝,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对他打击最大的还不是后院儿的这些事儿,而是索额图居然利用李氏放印子钱的事儿想要抓住自己的把柄,并且为之扩大化。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太子爷的左膀右臂,而汗阿玛也是将自己作为太子爷以后的班底在培养,也对自己不断要求,成为一个辅助未来天子的良臣贤王。他从来没有过二心,无论是对太子爷还是汗阿玛,他都是一心一意的忠心辅佐。可是如今,他困惑了,索额图的打压让他怀疑汗阿玛选择的太子,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登基为帝之后,对自己信任,就像福全皇叔和汗阿玛一样。
他低低的,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其中的沉重,怀疑和苦恼不足为外人道。脱下衣服,躺在婠婠身边,给两人盖上夹被,将依旧沉睡不醒的女子抱在怀里,那样的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好像他抱着的是最重要的珍宝。
将头放在婠婠的肩头,鼻尖儿轻轻蹭着婠婠凉凉的耳垂,如白玉般的地剔透,清凉滑腻的触感让胤禛忍不住含在嘴里轻轻舔舐着,耐心的从耳廓到脸颊,轻吻像是羽毛般落在脸上,神情温柔的让人忍不住心酸。
“萨伊堪,爷想好了,想好你的汉名是什么了。你那么喜欢汉人文化,肯定喜欢汉名。爷想了许久,就叫婠婠吧,好不好?”
胤禛撑着头,侧身看着躺在身侧的少女,美丽的如精灵般,花一般的娇嫩艳丽,水一般的清灵秀丽,带着少女的清纯与女人的妩媚,他的萨伊堪,他的婠婠。
“婠者,体德好也。它的意思就是说,体态绰约,品德美好,我的萨伊堪当得起这个字。”
“所以,婠婠,快点儿醒吧!”
胤禛难得一见的脆弱在此时尽显,没有任何人看见他的失态,陪着他的只有他的婠婠,他的昏迷不醒的小福晋。
梦中的婠婠抱着自己坐在阴癸派的桃花树下不住的哭泣着,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婠婠,婠婠……”是谁在叫她?!婠婠慢慢止住了哭泣,将满是泪水的脸抬起,四下寻找,可是却看不到一个人。她失望的低下头,想要继续哭泣,可是那个声音紧接着继续想起,“婠婠,婠婠……”
婠婠猛然站起,她这次听得很清楚,是有人在喊她,不停地喊她,到底是谁呢?她着急的在桃花林里寻找着,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只有那清晰的唤着婠婠的声音,是那样温柔的让人心酸,想要流泪。
“婠婠。”祝玉妍忽然出现在婠婠身前,她笑着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徒儿,“婠婠。”
“师傅!”婠婠惊喜的朝祝玉妍扑去,可是却扑了个空。她委屈的看着空中的祝玉妍,眼眶红红的,以前只要她受了任何委屈,都会趴在师傅的膝头,让师傅摸着自己的长发,自己的头,自己就会不在感到委屈,就会无比的安心。可是……“师傅,您是不要婠婠了吗?”
祝玉妍失笑,“怎么会呢!婠婠永远是阴后祝玉妍最疼爱的徒弟,但是婠婠,你该长大了,你的世界不是只有师傅,阴癸派,还有那个不爱你的徐子陵。婠婠,去好好生活吧,用心好好生活,做回那个肆意的婠婠。”
还没等婠婠回答,祝玉妍一挥衣袖,婠婠的面前便出现了一道布满奇花异草的,馥郁飘香的道路。
“婠婠,跟着光走,师傅知道婠婠永远不会让师傅失望的。阴癸派的女人,永远没有软弱。”
说完,她就消失在了婠婠眼前。
婠婠看着那条好似无尽的道路,又回头看了看师傅消失的方向,那里像是走马灯一样轮回转动着她的一生,她的爱情,她的阴癸派,还有她的结束。
阴癸派的女人,从不知软弱为何物。师傅,婠婠不会给阴癸派丢人的。在踏上回程道路的那一刻,婠婠身后的世界轰然倒塌,那些影响像是灰尘被风吹散,风扬起她的长发,足间的金铃发出悦耳的响声,白衣猎猎的风华里,婠婠浴火再生。
她傲然立于那好似无尽的道路中央,每一步走的踏实且坚定,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再一次的重生,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从最深的梦境中醒来的决心。
她循着声音,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漆黑深邃,清冷却也温柔无比的眼眸,他唤着她:“婠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