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历五十二年,帝王驾崩,封锁了宫门和调兵护符。通知百官,在宫中小敛,哭拜。根据先皇遗诏,立四皇子为皇位继承人,一月后举行登基大典。
可惜二皇子领数万精兵保卫皇宫,夺位登基,并且得到了大多官员的拥护。
即位之后,还是按例处理先皇丧事。登遐,皇后诏三公典丧事。百官皆衣白单衣,白帻不冠。闭城门、宫门。
大皇子褪去了皇亲国戚之身,得赐了一块封地,鸟语花香,与世无争。传言二皇子的夺位登基之策,便是大皇子出的。
但四皇子就比较惨了,以谋反的罪名先囚后杀。
意料之中的,二皇子一登位就开始清理门户,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党派,其他人皆被牵连。官小的只是失财,官大的便是失命了。赵挽青一家以贪污和谋害朝廷命官为由,满门抄斩。
一生清正守真,却落得这个下场。赵挽青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晕了过去。直到醒来,还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夺位的事很平静,也许是因为二皇子常年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百姓们倒也服他。不论怎样,国家在二皇子的管理下与丞相的辅佐下,还是平静而日益富足。不得不说,撇开他杀害赵挽青一家的事,赵挽青当真承认他是个好皇帝。
这样的打击使赵挽青整日在床上发着愣,看得郁北生也不是滋味。
“一切命中自有注定,天命难违,你也不必太过纠结于此了。珍惜当下,才是你现在应当做的事。”郁北生再也忍不住了,走进赵挽青的房间,坐在床沿,明明是带有一丝责备的话,听起来却没有一点刺耳。
这几日,来安慰过她的人也够多的了,连郢也站在了她面前。她终于可以体会到郢当初的那种心痛的感觉了,她明白她要振作,可就是迈步过这个坎,赶不走这些悲伤。
独独是郁北生,几日后才赶成最后一个来见赵挽青的人,没人知道,他心里也是有一些愧疚和伤感的。
赵挽青收起无神的目光,看向郁北生。流泪枯竭,依然红肿的眼睛又再次泛起了泪光。这次,她一把抱住了郁北生,像个小孩子一样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也许只有郁北生,才能让她放下一切,痛痛快快地哭。
郁北生被这个突然的举动震惊了一下,缓缓伸出手,轻柔地环上赵挽青的背,将她轻轻搂住。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感受着她不断涌出的热泪,借她一个可以尽情释放悲伤的怀抱。
许久以后,她从他的怀里离开,拭了拭哭花了的脸,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哭完了?”他问。
她只轻轻答道:“嗯。”
“只有经历过失去,才会更懂得珍惜。”他起身离开了,口中悠悠飘出这一句。
她也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起身下了床,用瀑流的水洗了把脸,看了看晴朗的天,听一听鸟语,那些白鹤还是那般悠闲自在着。
她浅浅地笑了,也许是时候该振作起来了。
“挽青。”结界的门一开,远方传来一阵呼唤。
赵挽青抬头一看,是郢来了。郢看着赵挽青在瀑流边精神了些的样子,也倒是心里舒坦了些。
“郢,你怎么来了?”赵挽青问道。
郢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拉起她的手,喊着:“走,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郢带着赵挽青来到了阴间,还是那条熟悉的黄泉路,那半熟悉的忘川河。只是奈何桥边,多了几个守望的人。
是家人啊,赵挽青顾不得一切,飞奔了过去,郢紧随其后。
大家看到赵挽青来了,脸上也绽开了喜悦的笑容。
“挽青,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首先开口的便是赵之叙,沧桑的脸上多了一丝欣慰。
赵挽青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明明说好不流下的泪,又夺眶而出了,她一下扑在父亲的怀里,像小时候一样。
“女儿不肖,让你们担心了。女儿不是有意欺瞒,对不起。”
“挽青,你不必自责。你有自己的打算,如今我们马上就要过这奈何桥,投胎转世,在此之前能再见你一面,也是了了心愿了。”一旁的姨母说道。
赵之叙接道:“是啊,孩子,看见你健康地活着就好。我们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舍不得你们。”赵挽青说道。
“傻孩子,人终有生老病死,我们不能陪你一生,终要离去的。剩下的路,要你自己走完了。”赵之叙转向郢,拜谢道,“多谢鬼王大人,告知我们小女未死,留我们魂魄七日,不然我们今日也不能相见。莫此大恩,老夫无以为报,唯有一拜。”
说完,整家人都一齐跪了下来。郢见状连忙让他们请起。赵挽青知道话中之意了,转身笑对郢道:“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时辰到了,他们该走了。
赵挽青看着他们一个个喝下孟婆汤,走上奈何桥,挥别了今世,奔赴来生。
“孟婆婆,你说我的家人们下辈子会如何呢?”赵挽青眼神飘向虚缈的远方,漫不经心地问道。
孟婆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倒是有些心疼了。几百年了,每日看着那么多魂魄走过奈何桥,却还是那么多愁善感。她笑着回答道:“别难过,善有善报,他们下辈子呀,一定会幸福的。”
赵挽青看向孟婆:“谢谢你。”
郢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赵挽青:“这是你姐姐留给你的。”
赵挽青接过纸条,疑惑地打开看了。
“马上就要入轮回之道了,知道你还没死,我很高兴。那个秘密,怕是没有机会亲自告诉你了,只能写下来,委托鬼王大人交给你了。那夜路经母亲门前,听到你的生母并没有难产而死,只是后来不知所踪了。我方才与父亲和母亲都提及此事,他们均矢口否认。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们到死都要守着这个秘密。但是挽青,那是你的生母,若是我,我定会不遗余力地寻找到她。不管当初发生过什么,我此生都要见她一面,才得以安心。家姐留。”
赵挽青看完马上又陷入了繁乱的思绪中。那日看到家姐留在自己房中的书信,便一直惦念着,不曾忘记。等待机会详询,只是没想到最后是这个样子得知的。
“怎么了?”郢看着赵挽青傻傻地愣在那,似乎有了什么烦恼的样子,便问道。
“没什么。”赵挽青对郢一笑,“回去吧。”
郢见她不愿诉说的样子,便不再多问,送她回到了挽生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