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明得辣眼,鸣人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的血流过胶管,进入熠人的苍白的手臂,安安静静地流淌着。
他的嘴唇颤动不止,眼里朦朦胧胧的,他想哭,却哭不出来,一点声也发不出。
纲手在鸣人身边谨慎看着,自来也眉头紧锁抱臂立在角落,一动也不动,旁边卡卡西背靠着桌子,眼皮垂着看不出任何情绪,手扣着桌沿,指节泛了青白。
来往的人安静得没有生气,似乎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静音拿了份报告进来,左右看看没敢贸然开口,纲手看了眼输血器的压力值,一抿嘴挥手把静音招到一边。
静音压着声音极快说道:“纲手大人,检测显示药物作用加快了熠人的血液流速,单位时间内出血量最大时增加了25,精神麻痹效果也相对削弱导致肌肉抽搐,没有发现心率异常以及血量计算失误,但仪器没有问题,熠人的身体那时可能处于一种虚假表现。”
“竟然是这个……”纲手没应她的话,看心电图的跃动越来越大,喊着话就跑了出去:“我去配药!无论如何别把鸣人搭进去!”
心电图一声压着一声,跨度和频率大大超过了常规,越来越急促的响声如催命一般,熠人的身体轻轻颤动,面上竟泛了殷红,痛苦地j□j出声,猝然咳出一口血,大口喘气,却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卡卡西茫然睁大了眼,走过去轻轻抓住了他的手,冷得吓人。
静音结束了输血,把针头拔了出来,鸣人急得一跃而起指着熠人嚷嚷起来:“我哥!我哥还没醒呢!这怎么就完了!救他啊!救他啊!”他的泪到底没滚下来,声音却哑了一般,静音看着他,只是皱眉摇了摇头,鸣人慌乱下竟露了狠色,想抓住静音被自来也及时止了,一个手刀敲晕了他。
静音压在制熠人的心率,但熠人的情况还没有怎么好转,微张着嘴急促轻喘,不时呛出几缕血来,脸上脖颈上都溅了血沫,卡卡西攥着他的手空洞地看着他,甚至想过这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却从来没准备好看着他的生命在自己手里,这样缓慢、痛苦地流逝,清泪晕开了熠人脸上的血渍,一滴滴砸落下去,卡卡西却无知无觉,眼里空无一物,手指温柔地擦那脸上的血污,却越抹越乱,把指尖染得猩红。
静音是想说点安慰的话,但看着一个大男人失魂掉泪实在说不出什么,熠人的情况已经处于暂时平稳的临界点,纲手来得正是时候,一把拉开卡卡西把人都哄了出去,给熠人注射完后亲自清理了下,出去就见几人都在门外排成了队,卡卡西抱臂靠墙倒落了单,虽然低着头,纲手也扫见他眼角泛红。
纲手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掏了掏,什么都没摸出来,抬手拍上了卡卡西的肩:“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别忘了还有九尾的修复里。我只当是玩笑话,没想到啊……”纲手意味深长地又拍了几下。
卡卡西抽了抽鼻子,声音带了点感冒似的闷腔,他搭不上什么话来,心里空浮得没什么感觉,自来也咳了一声,颇责怪地轻侃了句:“那小子成天装正经其实就一疯子。”
“他的确是疯。”这回卡卡西这下倒应了,又应得没意思,微叹口气抬头,看着很是疲惫,过去往长椅上一倒,躺在了鸣人边儿上。
气氛终究没能热起一点儿。
几人在这儿耗了三天,卡卡西躺得最多,却分秒都没睡,熠人第二次咳血时他也没到跟前去,生命活动几乎停止,休克濒临死亡,他始终也没去打扰,石像般搁在门外,任鸣人闹翻天也有自来也管着。这之后倒是彻底稳定了,血压开始回升,心率较慢也在恢复,简直神速,虽然还是毫无血色的脆弱样子,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只等人醒来就好。鸣人算是少了不少动静,却非要等自家哥醒来再提修炼,被自来也训过一通,熠人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事的,那就不要知道了,省得影响病人情绪,拖着鸣人就走了。
卡卡西不知现今是白天黑夜,眼里血丝红成了片,却想睡也睡不着,熠人已经没了危险,按理他一放松倒头就能睡下,可他闭了眼就是睡不着,已经困得实在实在不行了,难受得要命。
略昏暗的灯光把熠人的脸照得更煞白,五官的阴影如刀割拼凑,精致面容凭添了可怖,印象里温柔暖人的笑容,神采飞扬的晴朗蓝眸,都与如今这个人全然搭不上边儿,冰凉的身体没有一丝热情。那位子太艰险,平淡也好安然也罢,他知道都是奢求,若能放任些许,只要不死得比自己早,不在自己爱时变了心,不因自己这情遭人垢病,那怕不论这些,私心里怎么能不想在一起呢。都是老了一辈儿的大叔了,无论哪方面都比不上,这小子看着纯洁,他以前出去任务也没少听些个风流韵事,到头来如果发现其实还是喜欢女孩子,不成了笑话。
每次拿出的理由都是“你爱我”,从不肯有任何宣告和承诺,没有半个字来说自己的心思,却紧逼着和他一起,难不成是“爱我就必须得到占有”这种可怕的想法。平日里温和理智,但性子里本就有所偏执,一些事上也难免走极端,于熠人来说,这样的想法还真算正常。
卡卡西觉得这是对熠人的做法最合理的解释,有些震惊有些可笑,又是无奈,总归是退怯起来,只觉得自己头都开始疼了。
他趴在床沿抓着头发,烦事儿太多竟生出几分睡意,迷糊间不觉床上的人手指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