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玖兰枢从浴室中走来时,锥生零已经收拾好房间,并且穿戴整齐等候了很久。
身着浴袍,玖兰枢一边擦拭湿发一边坐到榻上,没有理会锥生零,只是半垂着思量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没想过自己竟会与锥生零发生关系,昨晚发生的事彻底扰乱了他的布局,虽不至于自乱阵脚,却也万分麻烦。再次想起昨晚的交缠,玖兰枢黑了脸,只觉自己浑身上下仍染着锥生零的气息,恨不得再去从头到脚洗刷几遍。
好吧,不过是上了次床。借着擦头发的动作遮住眼底的怒气,玖兰枢抿唇。
真要说起来,亲吻也好拥抱也好,□也好,无论是过去的始祖还是如今的玖兰枢都还是第一次,却次次被锥生零占去。要说让他坦然受之根本就不可能,更何况他才是被占尽便宜的那个。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压了,无论是谁都无法接受,何况玖兰枢这般骄傲至极的人。
但昨晚的事太过蹊跷。
锥生零为何能顺利进入夜间部?为什么能轻易进入他设置的结界?为什么……
没有一刻不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清醒,玖兰枢叹了口气,将半湿的毛巾搭在榻上,终于看向锥生零,“昨晚,你是怎么进来的。”平静的语气,没有质问冷嘲,仿佛昨晚的事不过春梦一场。他终究是王者,哪怕心中恨极怒极,也近乎本能的权衡出最适合最有利的行为,而不是一味发泄,因小失大。
而且,锥生零有错吗?
锥生零确实趁人之危,但之前他明确拒绝过,只是后来……神色一暗,玖兰枢想起昨晚种种,自嘲原来根结在他自己身上。他不傻,被锥生零告白后,便看清那明紫双瞳在望向自己时漫延的情感。他相信锥生零是真的爱上了他,但却无法理解,不说他不会接受,就是真的接受,人类的情感又能持续多久?
想到记忆中的人,玖兰枢心中一冷,决定将昨晚的事忘个干净。
“你的头发还没干。”
不知何时何时走到玖兰枢身边,锥生零拿起柔软的毛巾,帮着他擦拭湿漉漉的发丝。
身子一僵,玖兰枢冷冷道,“放手。”
半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们如此一坐一站,那时锥生零也是在帮他擦发,他半是尴尬半是遗憾的可惜锥生零不喜欢优姬,否则一定能把优姬照顾好,却没想到如今物是人非。
玖兰枢没有觉察,无论是何缘由,锥生零确实已在他心上留下痕迹。
“昨晚确实是我不好,但我并不后悔。”大抵是因为吸食了玖兰枢血液的缘故,锥生零他总觉与玖兰枢建立了奇异的联系,他能感到玖兰枢心中升腾的沉郁怒气。动作轻柔的擦拭玖兰枢的湿发,锥生零继续道,“我说过我爱你,就算再来一次,我还会那么做。”
锥生零有这种感觉,玖兰枢同样也有,比起锥生零,他吸锥生零的血只多不少。
玖兰枢能感到锥生零说出这句话时的真挚,但他只觉愤怒。玖兰枢本打算不追究昨晚的事——这种事也不好追究,他们都将它忘记就好,却没想到锥生零张口闭口的提及,这无疑踩在他痛脚上。
“你……”
“不然你以为呢?”忽然挑起一个略显邪气的笑容,锥生零道,“我的话你一直没有听进去吧,我说,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放弃你的。”
听了这句话,玖兰枢反倒平静下来,他盯着锥生零嘴角的笑容,半垂下眼帘,又抬起盯住锥生零的眼睛,“你知道被纯血种咬了后又喝了纯血种的血会有什么后果吧,锥生君?”
这种笑容,这种话并不符合锥生零一贯的思维行动方式。反而有些血族桀骜不逊的味道。看来,血液对锥生零的改造已经开始了,但若想成为纯血种,这还不够。古老的仪式总是风险与机遇并存,从第一次到最后仪式完成需要漫长的时间,期间还需要数次哺血,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几十年,单看个人体质决定。
安德烈和d就是一个例子,玖兰枢想着,但锥生零绝不会想成为吸血鬼的,尤其还是他最为厌恶的纯血种。
“嗯,我知道。”
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锥生零对玖兰枢因思考而忘记推开他感到愉悦,一边轻柔的擦拭湿发,一边投下炸弹,“一缕喜欢上了就绯樱闲。”猎人世家的两个幸存者,竟然都拜倒在死敌纯血种手上,其中一个不仅主导了家族灭门的惨案,还爱上了那个施害者。这样的情节,比之童话故事还虚假荒谬,那么何妨再给他一个童话的结局。
——突破层层险阻,勇士终于打倒了魔王,如愿将魔王囚禁在自己的古堡。
很美好不是吗,将美丽高傲的“魔王”囚禁,独占那双明丽双瞳,用一生的纠缠偿还欠下的“债务”……实在是,太过美好了。
“……?!”
嗯,很好,见玖兰枢伸出的手顿住,锥生零心中暗自点头,再次转移话题,“昨晚,我来的时候什么人都没碰到,门口的守卫不见了,整个夜之寮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怎么可能没人呢?闻言,玖兰枢皱眉,再次忘记推开锥生零,不说明面上的守卫、夜之寮里的仆从,便是那些他刻意留下的属于各方势力的探子也不是简单角色,锥生零竟一个都没见到?眼神一闪,玖兰枢在心中给安德烈记上一笔。
如今的夜之寮,除了那位纯血亲王,还有谁有这份能力!
心念急转,玖兰枢忽略了被锥生零靠近的不自在,以及锥生零按揉头皮的感觉,缓缓说道,“我的血能够压制你体内的level e病毒,短时间内它不会再发作。”当初他想过帮锥生零压制level e病毒,还嫌弃过那个秘法过于繁琐,但现在的结果还不如那个秘法呢!脸色不渝的想,玖兰枢下意识抬头,眼前一黑,唇上却碰到一片柔软。
“……”
趁玖兰枢走神,锥生零已经将他的头发将擦干,指尖意犹未尽的穿过柔软微湿的发丝。锥生零俯身想偷个吻,却没想到对方自己送上门来,当下便压住玖兰枢后脑,将这意外变成实打实的法式热吻。
“锥!生!零!”
咬牙切齿的蹦出这个名字,玖兰枢眼底燃起耀眼的火光,也不知是缺氧还是过于气愤,他略显苍白的脸庞染上晕红,在锥生零眼里显得明艳非常。
“昨晚你我哪里没碰过,难道你现在是在害羞?”一本正经的说出这般无赖的话,锥生零舔了下唇角,像是在回味什么一般。
“……”
玖兰枢愣住,这个无赖般的色狼是锥生零?血液的改造就作用在这上面了?
“需要我帮你按摩一下吗?”面无表情的说着,锥生零瞄了两眼对方隐在浴袍下的腰肢,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
玖兰枢终于没忍住把这只大尾巴狼扔了出去。
“这段时间真是平静啊,枢。”叹了口气,一条拓麻感慨着,不住拿眼角偷瞄办公桌后的人。
翻过新的一页,玖兰枢随意道,“怎么,需要我找点事给你干吗?”
“当然不用了~”见玖兰枢终于理会自己,一条拓麻坐正身子,“你看最近都没什么事,不如约优姬酱出来玩?游乐园或者电影院逛街……我可以帮你们策划行程我~”故作欢快的说着,一条拓麻暗自内牛,他这个副寝室长当得容易嘛!总是被那帮死孩子扔出来当炮灰,枢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谁惹了你你不能直说吗?咱夜间部也不是好惹的,只要你说出个一二三四,绝对上去帮你出气啊!
——所以,您甭低气压了成吗!
——夜间部的花花草草都快被吓哭了好吗!
优姬……
翻书的动作一顿,在一条拓麻激动的眼神中,玖兰枢道,“拓麻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小女生的爱好?如果你想去的话,就自己去吧——或许我可以让千里陪你。”呵,以为他没看到那闪着八卦光芒的眼神吗?
被狠狠踩中痛脚,一条拓麻苦笑,直言道,“喂喂,不要这样把……到底是哪个惹到你了?”居然搬出优姬酱都不管用,好神奇啊。
“没事。”再次翻过一页。
“……”对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可耻行径表示无语,一条拓麻无奈扶额,你没事,没事随便散发低气压吓唬人?没事遇到某人时就冰冻三千里,殃及无数池鱼?最最重要的是,你没事把所有事情推给他,害的他没时间看小说!!!
无视一条拓麻幽怨的目光,玖兰枢忽然问道,“那位新生红玛利亚,她生活的还习惯?”
“非常习惯。”知道玖兰枢想问什么,一条拓麻想到那位“新生”,不由抽了抽嘴角,“简直是如鱼得水。”前阵子英还被她耍了一通,不过这副模样倒与他想象的不同,难道当年的狂咲姫就是这种性格?
沉默一阵,玖兰枢总算放下书册,“那个人,应该快醒了。”他的力量正在恢复,也就是说那人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已经不再需要抽取他这个“仆人”的力量来弥补。
只是他还是杀不了那个人——仆人,是无法伤害主人的。
他居然无法靠自己的双手抹消这耻辱,眼神沉沉,玖兰枢不管一条拓麻的反应,再次埋首书册。这盘棋已经出现了太多变数,他必须弄清楚,为什么锥生零的血会给他一丝熟悉感。
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一条拓麻回到自己的寝室,神色间难掩沉重,那个人快醒了的话,这平静的生活很快就会被打破了。今天的朋友同学,到了那时还会有多少是诚挚相待,共同进退的呢?
“副宿舍长。”
一个脑袋忽然靠到肩上,一条拓麻没回头也知道是谁,没好气道,“怎么?”
自从完全看清这只黑芝麻包的真面目,一条拓麻就再没相信过这家伙的无辜——都被拆吃下腹了还不知道自省,只怕连骨头都剩不下来——可惜的是,他觉悟的太晚,无论如何都甩不掉支葵千里。而支葵千里也在没有掩饰过真性情,很多事反而变本加厉,让一条拓麻有时自暴自弃的想:要是当初没看透,或许他如今不至于那么辛苦。
声音有些低落,支葵千里缓缓道,“叔父叫我回去一趟。”
“是吗。”隐隐皱眉,一条拓麻也知道支葵千里家里的状况,但这不是外人好管的。
应了一声,支葵千里伸手揽住一条拓麻的腰,像是撒娇般蹭了蹭,“有些,不好的感觉。”为什么叔父会忽然让他回“家”呢?那些人本不待见他们母子,怎么会忽然亲善起来?
到底是自己照顾了很久的人,一条拓麻明知道支葵千里是在装可怜,硬邦邦的安慰道,“他不会做什么。”毕竟,千里是那人的儿子。
“……嘛……”
不置可否的点头,支葵千里盯着一条拓麻隐在碎发间的耳朵,“也许会离开很久,副宿舍长不会想我吗?”
“……”这种话是从哪学来的?
也不等一条拓麻回应,自顾自的回答,“我会很想副宿舍长的,我会尽快回来,不用担心。”
“……”谁担心……
面无表情的叹气,他继续自言自语,“我是真的很喜欢副宿舍长啊,不过副宿舍长很少表示什么,是不是讨厌我呢?为什么,是我做的不好,还是不够?”
忍无可忍的回头,一条拓麻愤然,“那你还一直在叫副宿舍长……”一触到支葵千里的双眼,他便知道自己又被下套了。
“啊,那就叫拓麻吧。”得了便宜还卖乖,支葵千里面无表情的道,“等我回来,拓麻你能把它——”伸手按住一条拓麻心脏的位置,支葵千里定定的看着一条拓麻的双眼,“等我回来,拓麻你能把它完完整整的送给我吗?我已经把我的这颗完完整整的交给你,你不给我的话,总感觉很亏呢。”
沉默良久,一条拓麻笑了,“想要的话,自己来拿。”
“啊,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是他们不知道,回来的那个,已经不再是“支葵千里”。
作者有话要说:真·无赖小零子= =
略崩,很崩,灰常崩?
卡文的滋味真的很有木有!这么一章写了几天啊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