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眼神利得吓人,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没想到楚秦还这么不识好歹,她咬着牙问:“那么楚爱卿以为如何?”
楚秦看了一眼荆离,又笑着将头转向欧阳义,“臣当年曾因公务去过宋府,与宋品的夫人也有过数面之缘,虽时间久远,但若真是宋府余孽,臣应该能认出来。”
欧阳义嘴角弯起,“那楚大人可过来仔细辨认辨认,此人是不是当年宋府的人。”
楚秦点头,慢慢踱步走到李嬷嬷身边,定神看了看李嬷嬷,又看了看宋全,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转向昭华毕恭毕敬地回答:“回禀陛下,这妇人老臣没有见过。”
话音一落,欧阳义差点把手里的笏板摔落在地,他指着楚秦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楚大人,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楚秦笑眯眯地看着欧阳义说:“欧阳大人,我说,这个妇人我没有见过!”
三天前,墨轩。
“相爷真是好大的架子,老夫几番派人投贴,相爷都并未理会,若不是今日在墨轩撞见了,想和相爷喝杯茶都是奢望呢。”
楚秦往杯子里注入茶水,瞬间茶香萦绕,香气缭人,他把面前的一杯轻轻推到荆离的面前,示好之意十分明显。
荆离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是她就是要晾着楚秦,来墨轩喝茶被撞见也是算好了时间,挑对方耐心快要被磨灭的时候过来的,她笑着接过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几下,“楚大人言重了,荆只不过是事务繁忙而已,怠慢楚大人了。”
楚秦也并不计较,兀自喝了一口茶,“相爷最近恐怕比以前清闲多了吧,何谈事务繁忙。”
“呵呵。”荆离发出一丝轻笑,“忙时有忙事,闲时有闲事,总是要找事情做的,倒是楚大人怎么有空找我喝茶?”
楚秦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八十多了,身体越发不如从前,虽然八十已经算是高寿,按道理说他是满足了,可是楚家看似越来越风光,其实存在巨大的威胁,他为楚家谋算了一辈子,到了现在也不忍心楚家就此毁灭,“相爷,老夫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荆离抬了抬眼皮,“哦?”
楚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抱着拳头深深地朝荆离鞠了一躬,“求荆相救救楚家。”
“救楚家?”荆离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楚大人应该很清楚我的处境,我现在江河日下,自身都难保,何德何能谈得上救楚家,何况楚家正是鼎盛的时候,哪还需要我来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楚秦站起身看着荆离,“相爷你不用瞒着我,相爷看似被陛下架空,但何尝不是藏拙守愚,上面那位不会卸磨杀驴,尤其是相爷你。”
“哦?”
“相爷你是辅臣,还是陛下登基的功臣,陛下哪怕担心相爷功高盖主,多番打压,也不会置相爷于不立之地,一来是不能寒了众臣子的心,二来,相爷也不是那般坐以待毙的人,何况陛下年纪尚轻,登基时间也不长,这几年全靠着相爷在朝中才站稳了脚跟,哪里斗得过相爷你。”
荆离手指慢慢抚上茶杯,脸上还是如沐春风的笑容,“楚大人过誉了,荆某只是在其位,谋其事,谈不上斗与不斗。”
楚秦坐回椅子上也拿起茶杯开始喝茶,“相爷谦虚,只是老夫一直搞不明白,相爷不为权不为财,何苦如此。”
荆离对昭华也算尽心尽力,但是昭华最近的转变着实让人吃惊,偏生荆离根本不听蛊惑。
荆离没有回答楚秦的问题。
楚秦也不接着问,自言自语地说起了楚家的事情,“楚家自从我当家以来虽然算不上盛荣不衰,但也能在着乱世里明哲保身,当初选择支持女帝登基也算得上是待价而沽之后的结果,何曾想近些年家中的子弟们越发浮躁,怀柔进宫一事看似风光,实则是一颗加速楚家死亡的毒药。”
“怀柔那孩子心性大变,不听管教,家中子弟更是仗着这点为非作歹。楚家现在就是一棵中空的大树,迟早会枯萎凋零,贪污,营私舞弊,老夫在朝那么多年,毫无建树,却也不曾伤天害理,算是无功也无过,但不忍楚家英明毁于一旦,也不忍楚家一脉就此断绝。”
“我知道相爷一直视楚家和欧阳家为眼中钉肉中刺,起初我以为相爷是为了独揽大权,直到禹州一事。”
荆离将杯子放回桌子上,打断了楚秦,“楚大人,我想,你求错人了,我有再大的权利恐怕也没办法保你楚家一门,何况楚大人自己也清楚楚家现在的情况,楚大人又有什么自信,我或者是上面那位会把一个毒瘤留在身边呢?”
荆离笑着接着说道:“楚大人何不找欧阳大人联盟,把荆府一锅端,再争高下,据我所知,楚怀柔进宫也并非没有给楚家实质性的帮助,欧阳一派依仗的只有一个太后,但楚家的靠山至少是陛下,不是吗?”
楚秦见荆离有想要离开的意思,连忙拔高了声音道:“相爷,老夫是真心帮助相爷的。”
“楚家和欧阳家对于我来说,威胁都是一样的,哪怕铲除了欧阳家,难免我会被你们反咬一口,这是其一。朝纲整治势在必行,只是时间问题,不会因为你们嗅到危险而傍上我这棵大树而把楚家以前的作为一笔勾销,这是其二。还有,楚大人大概不了解我,荆某一向心胸狭窄,上次荣婷郡主谋害我夫人一事,荆某不打算就此罢手,这是其三。”
楚秦捏紧了拳头,“得饶人处且绕,相爷要如何?”
荆离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闪过了千万个念头,楚秦的提议她不是无动于衷,在这样的时刻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助力,只不过楚家并非善类,至少楚怀柔就不是什么好人,她不能因为眼前的利益就轻易答应楚秦,除非……“楚大人也知道楚家的问题出在哪里,楚大人想要保住楚家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看楚大人肯不肯狠下心了。”
荆离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包厢门口,“溃烂的伤口还是早些清理比较好,楚大人觉得呢?”
……
楚秦回想起三日前和荆离的对话思绪万千,他还是做出了决定,荆离不是他和欧阳义惹得起的人,可惜这点欧阳义看不清楚,他假意去找欧阳义结盟,在最紧要的关头又倒戈,也彻底断绝了楚家和欧阳家再结盟的可能性,这算是给荆离一个表态了。
荆离撇了一眼楚秦,也大概清楚了对方的选择,她不禁感慨,楚家真是难得出一个聪明人。
“欧阳大人,楚大人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昭华坐在龙椅上发问。
欧阳义气得脸色铁青,眼下局势逆转,他只能先退一步,“陛下,年岁已久,许是楚大人记不清楚了,待臣把这罪妇压下去再行审问,一定能有所收获的。”
“够了!”昭华似乎发火了,“陈年旧事休要再提,是不要先帝安宁吗?”
欧阳义只好垂着头,“陛下息怒。”
荆离冷笑了一下,站了出来,“陛下,臣也有事要奏。”
“臣之前处理刑部的卷宗,无意中发现了一桩案子有些蹊跷,谁知查下去才发现与朝中大臣有所牵扯,事关重大,臣不好随意处理,权衡之下只好禀报陛下。正好……这桩案子的相关人等也在天牢,恳请陛下提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