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意味着新生。
四月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谁知道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才明白,世界才不是这么单纯的东西,她更深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意。
嘴里塞着奶嘴,四月难受地皱了皱眉,自己抬起肉乎乎的爪子调整了一下奶瓶的位置,翻了个身,侧着身子开始一边抱着奶瓶一边思考起人生来。
后背好像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四月知道这只是她的错觉。已经彻底离开了那个世界,又怎么会知道痛呢?
……利威尔啊。
走得这么不甘心,不得不痛恨自己。
四月再艰难地翻了个身,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孩子的脸。棕色的头发看起来很柔软,笑得非常温柔地看着她,一张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带着抹不去的疲累。
“今天过得怎么样,四月?”男孩子的声音也是柔柔软软的,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四月肥嘟嘟的脸颊。
“与其担心这个婴儿,还不如多担心一下你自己,蠢纲。”带着讽刺的声音就在耳边,四月往旁边一看,就看到了那个已经熟悉了的大头婴儿坐在摇篮边,一脸嘲讽地看着她和身边的男孩。
“都说了这种东西早点杀掉就可以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平静无波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四月,眼里却没有映出四月的影子。
“都说了别这么说,reborn。”被称作“蠢纲”的男孩子毫不在意,用指肚轻轻地摩擦四月的额头,带着满满的喜爱,“孩子是无辜的。”
“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高层的长老们可是非常愤怒的,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说什么也没用了。”reborn非常明白眼前的男孩在这两年中的成长,他的迅速成熟和没有消退的温柔包容。作为家庭教师,既然无法阻止,就只好再进行严厉的教导了。
再看看躺在摇篮里睁着大眼看着两人的四月,reborn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直接从摇篮边跳下来走到房门,才抛下一句。
“这么几天,已经完全有了一个标准的父亲的样子了啊,蠢纲。”
四月腾出一只手捂住脸。
没错,她竟然成为了这个比她还小的只能称得上是男孩子的女儿。
从婴儿时期开始成长,这对四月来说压力很大。
虽然说前前身是演艺人,前身是标准神棍,这都不能说明她能够很好地扮演一个正常的婴儿的角色。
幸好负责照顾她的都是一群未成熟的小孩,他们也不了解一个婴儿的正常表现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对于四月睡了吃吃了睡,有身体需要就哼哼两声的表现,心情除了欣慰就没有别的了。
四月从别人的嘴里得到的信息就是:自己的小男孩爸爸是个黑手党首领,今年年方16。而那个从未露过面的妈妈应该是已经死了,她为了能够成为彭格列黑手党的二把手,不择手段地下药迷晕了年少的首领。在她出生之后,又抱着她号称这是彭格列十代目的孩子,被高层领导知道之后迅速下手杀死了。
而尚在襁褓之中的她被首领一手保下,难得强烈地表达了自己不肯妥协的意愿。
“孩子是无辜的。”他始终坚持这点。
四月也就明白了那个大头婴儿为什么要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少年首领了。
当然对于四月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这可是少年首领一人支撑起了多少的舆论和压力而把她成功地保住了的!
沢田纲吉这个人成为了四月心中无人可比的小天使。
会来看望她的人,除了每天完成首领工作定时报道的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纲吉和偶尔出现神出鬼没的家庭教师reborn,就是据说是十代目的守护者、一群吵吵闹闹的孩子了。
在活过三个世界同时死过两次的四月眼中,即使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手党,在她眼里也算得上是一群孩子。
最经常来的就是狱寺隼人,他总是皱着眉头围在四月身边,一脸认真地研究眼前的小孩和他敬爱的十代首领到底像不像。然后就是更小的、一头爆炸头的小男孩和看起来像是中国人的小女孩,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对比自己的更小的小孩子抱有浓厚的兴趣。
一直都在照顾她的女孩子就是笹川京子,据说是晴之守护者的妹妹,非常细心温和的漂亮的女孩子。
还是少年首领喜欢的人。
每次少年首领见到照顾她的女孩子京子,他都会有点惊慌而羞涩地挠头和她交谈几句,这个时候四月就会爽快地选择装睡这个选项。
身为少年首领真正意义上的女儿,看到自己的“爸爸”和他喜欢的女孩在一起真的让她非常尴尬。
这样的时间持续到两年后,四月已经两岁,可以自由地走动以及有了基本的语言表达能力的时候。
笑起来像是太阳一样温暖而善良的女孩子笹川京子,离开了彭格列的大本营,飞回了日本,和喜欢的男人订婚。
四月拽着身旁身形已经拔高、外表也更加温润成熟的男孩子的西装裤,抬头看见他唇边有些苦涩又带着欣慰的笑容。
被众人起哄的穿着白色婚纱的最美丽的新娘,羞涩地倚进身旁男人的怀里,仰起头等待着新郎亲吻的面容像是一朵盛放的鲜花。
在阳光的照耀下,美丽不可方物。
身旁的少年首领松开皱起来的眉头,叹了口气,微微阖上双眼不去看他们。
四月清楚地看到了他眼角闪耀的透明的泪滴,折射着阳光有着七彩的光芒,少年像是流下了年少爱恋的最后一滴泪。
“你在哭吗,阿纲?”四月仰起脸看着少年首领,一脸的的无辜疑惑,声音甜嫩清脆,还有些年幼造成的吐字不清的浑音。
纲吉猛地一惊,反射性地抬手抹了抹有点湿润的眼角,才蹲□子勉强地勾起微笑:“我没有哭……”
“你哭了。”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个事实,四月眨眨大眼,努力抬起手来想仿照他平时的安慰动作抚摸一下他的头发,纲吉连忙低下头让四月的手能够摸到他的头顶,四月满意地摸了两把,咂咂嘴才继续干巴巴地劝道,“不要伤心,阿纲,京子阿姨是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了,你也应该往前看。”
纲吉本来由于年纪和阅历的限制,不足以成为一个称职的父亲,所以一直以来两人的关系更倾向于一种诡异的同辈关系。
每当看到两人相处的场景,reborn只会撇撇嘴,不置可否。
被自己的女儿安慰也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纲吉一把把小小的四月抱起来,一只手捏了捏四月婴儿肥还没有消的脸颊,心情终于转好了一点:“知道了,我会加油的,四月。”
四月托着下巴故作成熟地点点头:“放心吧,我也会帮你物色好女人的。”看着纲吉失笑的表情,四月在心里暗暗捂脸,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要来装嫩,她实在是受不了啊!
再看看站在不远处的reborn,四月觉得世界更奇妙了,明明这个人年纪比她还大,怎么就能这么毫无心理负担地做出那种让人忍不住吐槽的事情来呢?
为什么要s成婚礼上的装饰花瓶啊混蛋!
京子的订婚典礼过后,着实和平了一阵子。十八岁的沢田纲吉在reborn的教导之下,用reborn的原话来说,就是“勉强拿得出手”了。
埋头在办公桌前一大堆文件资料之中的纲吉抬起头来有些无奈地反驳:“勉强是怎么回事……”
“哼,看来是你这一阵子过得太轻松了,都让你有了反驳我的勇气了?”reborn用手枪顶顶黑色的大檐帽,被遮住上半脸部陷入一片阴暗中,“还需要好好的教育呢,蠢纲。”
纲吉打了个哆嗦,多年被凶狠的家庭教师的凌虐让他对reborn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颤颤巍巍地澄清:“完全没有!”
“四月,”reborn转身看向在一旁的沙发上饶有兴趣地拨弄手枪模型的四月,“后天家光会带着奈奈妈妈回日本,你也一起。”
“为什么?”四月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模型,不满地嘟起嘴,把求救的眼神转向纲吉,“阿纲?”
“不要废话,我的决定是不容置疑的。”reborn一言否决了所有的可能性,又挑起眉,“四月不肯叫爸爸?”
“也、也不是啦,刚开始教的时候四月学的很快,很快就叫爸爸了……”纲吉挠挠头,笑得有些尴尬,“毕竟……叫爸爸还是有些别扭的,所以后来干脆改叫名字好了。”
四月爬下沙发,蹦蹦跳跳地扒住纲吉的腿,纲吉俯□把四月抱进怀里笑得很宠溺:“名字也很好嘛,对吧,四月?”
“嗯!”四月高兴地应了一声,又抓紧纲吉的衣领,“阿纲,要把我送走吗?”
“不是的,只是这一阵子家族里会很忙乱,可能顾不上四月……”纲吉轻声解释,两人之间的交流一向很平等,“为了四月的安全着想,先跟着爸爸妈妈去日本生活一段时间吧,我会很快接你回来的。”
四月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啊啊,又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遇到什么危险,就要把她保护起来,小心翼翼地护在羽翼之下。
即使知道他们是为了她,但是这种被不断保护,不断抛下的感觉,真的非常难受。
她仰起脸来,紧紧地盯着坚持自己的意见的纲吉,揪紧他的衣领:
“真的会接我回来哦,一定。”
“没问题,一定会接你回来,约定了。”
reborn冷哼一声,对着眼前的父女档不屑一顾:“放心吧四月,等你回来,我会好好地训练你。”他垂下眉眼,语气阴森森的,“以后再有这种状况,你就给我拼死冲到最前线吧。”
窝在椅子上的沢田父女,顿时感觉后背笼上一层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