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像礼司掏出终端机,来电者是淡岛世理。他稍稍犹豫了一瞬,没有去看秋叶。他知道,此时的她一定很失望。如果被他看到,或许她还会难过。所以,宗像没有看她,径自转过身去,按下了接听键。
“喂,淡岛君,发生什么了?”
终端机那边,淡岛飞快地报上了目标以出现的消息。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他再转过身时,迎接他的,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的秋叶的笑脸。
“宗像先生去吧,我一个人可以回去的!”
一切和他所预料的一模一样,她听话得都有些让人心疼啊……明明那么失望难过的,那淡妆下边,透彻的微红的眼眶,已经完全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呢。
“抱歉,秋叶……”他略带歉意地笑了,摸了摸她的头,“这次半途而废了,下次再继续吧。”
“……诶?下次?”
见宗像先生笑着点了点头,秋叶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居然还能有下次……太好了!
……
这是sceptre4难得的一次全员出动的行动,就连善条刚毅也难得地主动参与到了行动当中。sceptre4可调用全部战斗力都已经集齐,蓄势待发。
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蛰伏着,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刚过午后,所有人就都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凉意,和能力的波动……来了!
三处先后传来了消息,这让宗像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迷之能力者的能力半径,似乎又扩大了不少啊……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如果他的猜测真的应验了的话……那还真是太糟糕了。
那冰冷的气息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浓厚,意志不够坚定的队士都已经开始有动摇的征兆了,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间想起了许多琐碎而不舒服的小事……可是,之前,宗像室长有特意下令过,不能用圣域抵挡。谨慎得……有些过头啊。
可是每一个人都能理解。不能有半分的松懈,让这个人逃掉。他的能力,不论走到哪里,都绝对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为了这个社会,他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他们腰间的剑所背负的大义是如此的沉重,入队之初就许下的誓言一直铭记在心,吾等大义,不容丝毫阴霾。
几乎每个人都在透支自己的意志力,艰难地在岗位上撑着。
一条条地听着报告的伏见不由得咂舌,还真是有够顽强的。一直以来,他都并不是很在乎scepter4的所谓大义。他虽然说明白这种近似信仰的东西有时能带给人莫大的力量,但是他同样也认为,能纯粹地为了信仰而战、燃烧尽自己的一切的人,永远只是极少数,可是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低估了这群平日里看上去大大咧咧、似乎不是那么可靠的同伴们。
可以说每一个人都知道在这里挨上半天会有什么后果。可是没有一个人退却。
……
傍晚时分,一个单薄而消瘦的少年,背着一个单肩背包,走进了工厂的大门。
他散发出的那冰冷、带着深深的绝望与孤独的气息,根本就不需要联系谁来确认。
击剑一队联系过秋山之后,没多久,特务队就已经全体转移到了这边。
众人围着刚才拍下的录像,企图确认少年的身份,可是宗像礼司瞟了一眼之后就干脆地摆了摆手,阻止了道明寺的核对:“……不用确认了,不是任何一人。”
“……诶?”道明寺有些意外,但是一想到室长多年玩拼图的眼力……应该没错的吧?啊,一定没错的。
“而且……也已经没有确认的必要了。”宗像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看着那少年所在的那栋巨大的厂房,“通知警视厅疏散半径2……不,5k内的群众,行动。”
虽然说平日里宗像很喜欢把事情扔给下属,到了他们处理不了的地步自己才出手,可是……这次不一样。
他的预感……他几乎已经可以确认,那糟糕的预感确实成真了。
——那个少年,是王权者。
那强烈的同类的气息告诉他——恭喜你,答对了,你所有的猜测都是完完全全的正确。
……可是这种事让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可是……最糟糕的情况啊。
……
当特务队全员踏入厂房时,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脸上有着明显的意外,却一瞬间就有些释然地笑了,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似的。
他站了起来,迎了过来,仿佛在接待客人的主人一般,微笑着说:“……你们终于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宗像一直保持着淡然的微笑,直视着少年的眼睛,“抱歉,来迟了,五天前就该和您打个招呼的。”
“啊,原来那时候是您?”少年这才露出了些许惊讶,“是我的错,我走得太匆忙了。您就是传说中的青之王吧?我叫以津天真,这段时间给scepter4的各位应该添了不少麻烦吧?真是非常抱歉呢……”他的笑容甚至都有些欣慰的意思,若不是脸色过于憔悴,或许这个笑容还可以挺好看。
少年的名字确实不在当初筛选出来的嫌疑人列表里。不过看到他此时的样子,大家也都明白了过来——这张脸,大概已经和他的证件档案上的照片,完全……是两个人了吧。也难怪做了那么多调查却没有任何收获。
而宗像心里却微有些……不知道该说是庆幸还是怒意,如果那天没有碰巧擦身而过,是不是这家伙根本就不会调动能力来抵抗、引起能力值波动而被发现呢?
不过,他还是按捺着心头的不满,点了点头,也礼貌地回以问候:“鄙人宗像礼司,请多指教。单刀直入地说,我希望您能退位,并且接受scepter4的管制与训练。”
对于如此和平的对话,众人感到相当的惊讶。
虽然说每个人之前设想的场景都不一样,可是毫无疑问该是一场恶战。可是,现在看到目标毫无抵抗地笑着在和室长说话……大家果然还是觉得有些不能接受。不过宗像倒是松了一口气,如果能够和平解决,当然是最好的。王权者的斗争,不论如何都算得上是一场灾难。
这时,少年无奈地笑了,“啊,我也想啊,可是……好像做不到呢。”说着,他张开双臂,一瞬间,暗紫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宗像一愣,瞬间就张开了自己的圣域,将整个特务队包裹于其中。
天空都被搅动成一团扭曲的光影,下一秒,一道利刃撕裂了天空,露出了黑之王的剑的真容——啊啊,已经猜不出它完整时是什么样子了。
看着那残破的剑,伏见不禁咂了咂嘴,低头看了看手中终端机,报告道:“威斯曼偏差值已95,马上就要到临界值了。”
……几乎所有人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头疼,甚至包括宗像礼司。
为什么那么多王都爱把自己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弄得破成这样?赤之王也就算了,毕竟赤之王的力量本来就是偏向于爆裂不安的,一点不慎就超过偏差值也说得通。一直都安安静静销声匿迹的黑之王,怎么会突然间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把剑弄得这么残破呢?
宗像叹了口气,扶正了眼镜,抱着一丝侥幸问道:“它已经失去控制了?”
以津天真惨淡地笑了,点了点头。
……真是个不怎么好的消息……不,非常糟糕的消息。
若是再早一些,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现在或许也还有办法,但是,现在的情况看来,没有那么多时间耗下去、等着宗像礼司去找到那个办法。或许再拖一天,就会又磨掉数十条鲜活的生命。
“我想过了,最好的办法是找个人来杀了我。”以津天真的笑容有些绝望,“我不知道我的剑坠落会不会造成第二个迦具土陨坑,但是……大概也是一场灾难吧?”
听他这么说,宗像不禁一皱眉,一阵微妙的恼火涌了上来,略有些冷意地嘲讽道:“可是,你还是怕死。”
被宗像一针见血地戳穿了内心的恐惧,少年有些僵硬地笑了,摸了摸鼻子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可最终,还是坦然承认了:“……是啊,怕。不然就直接去你们总部自首了。”
“那么现在,您做好赶赴黄泉的准备了么?”
“嗯,放心吧,我……不会再逃了。”
看着笑得可以说有几分坦然的少年,宗像礼司不由得心里有些难受。
这种笑容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他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即将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了。
可是……那难受的感觉还是开始在胸口郁积,压迫得他的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甚至动作都有些迟缓。早在猜测到可能是黑之王起,宗像礼司就努力在做再一次弑王的心理准备。可是和上次一样,临到最后,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想靠杀人来解决问题。
可是他自己都找不到更好的处理以津天真的办法。脑子里涌出了千万个设想,然后又飞快地他否决掉,每一条都是死路……
“怎么不动手?”以津天真笑着催促道。
所有人也都盯着他,一动不动。
周围的紫黑色雾霾越来越浓,眼看就要淹没掉以津天真的身影,空气都开始变得浓稠了起来,以津天真的声音像是突然变得遥远了起来似的,“请快一点下手吧,入夜了的话,我就完全无法控制了。”
窗外的太阳即将没入地平线。
宗像礼司垂下了眼,深吸一口气,终于将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以剑制剑,吾等大义……无霾。全员,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