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再次恢复意识时,周遭已经是雪白的墙壁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整个鼻腔。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衣服都被摩擦的破破烂烂,衣服上也尽是点点血迹,神奇的是——居然完全没有受伤。”护士一边替幸村量体温,一边跟在旁边坐着的幸村穗乃果说道。
“是真的吗?”幸村穗乃果双手按住胸口,欣喜地流出泪水,声音有无法掩饰的激动,“太好了,太好了——”
幸村使劲眨眨眼,这是……妈妈,护士,吊针……啊,是啊,他们得救了,这里是医院啊。
诶?这个护士在说什么?一点都没有受伤——怎么可能?那时候的痛楚是不会说谎的。
然而,护士没有说谎的理由……难道是——
幸村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神音呢?!”
手上打的吊针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滑动,血液立刻被抽上去一小截,护士小姐一惊之后,立刻调整了针管,笑着对同样惊住的幸村穗乃果道,“好啦,看吧,这么快就恢复了。”
幸村穗乃果点点头,果然是呢。当即爱怜的拍了拍幸村的肩膀道,“神音在别的病房,别担心。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先喝点汤吧,一直为你温着呢。”
说完就要去倒汤。
好不容易?幸村一把抓住幸村穗乃果的手,急道,“妈妈,带我去看看神音好吗?”
“……”幸村穗乃果看着幸村坚持的样子,叹了一声,这孩子真是跟他爸一模一样,决定了的事情说什么也不会改变,“先吃一点再去吧。”
“没看到他之前我怎么可能吃的进去。”幸村低声呢喃。
看着瓶中的生理盐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幸村看着自己的双手,道,“盐水已经挂完了。”
这是一种委婉的坚持。
“唉,走吧。”幸村穗乃果一手提起熬了几个小时的汤,让护士给幸村拔了针,率先走在前头带路。
“妈妈,神音他……醒过了吗?”走到神音的病房前,幸村才觉得情怯。
幸村穗乃果幽幽吐出一口气,“还没有……精市,你不要自责,这并不是你的错。切原家也已经让凶手们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所以……”
幸村穗乃果看见幸村绷紧的身体,拥抱了一下幸村,然后敲响了神音病房的门。
“切原夫人……神音酱的状况怎么样了?”幸村穗乃果将汤放在床头柜上,看向一旁略显憔悴的切原麻衣。
切原麻衣的眼睛发红,显然是守着神音一晚上没有睡觉——心中的担心、焦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散去,小音……
“医生说今天会醒过来……”切原麻衣用棉签沾了水点上神音干涩的唇,头也不抬的回答。
她已经交待了切原元气将那些人送进监狱,无期徒刑。等到们他进了监狱,苦头可有的吃。
监狱可不比市井,最是肮脏的地方,那里关着穷凶极恶的人,恃强凌弱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在里面如果没有钱和实力,连喝口水吃口饭都很困难,连鸡奸这种事情也很常见。
高山俊男养尊处优多年,去了监狱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小野林立虽有几分实力,但是是切原家家主亲自开口说要【多多关照】的人……
可是,切原麻衣觉得这样都不够,她的小音如果醒不过来的话……
切原麻衣心里一阵尖锐的疼痛,不敢再想下去,眼泪却滴滴答答的仿若断线珍珠般往下掉,落在神音苍白如蜡的脸颊上,她的爱子,为何如此命苦?!
晶莹的泪珠顺着神音的脸颊下滑,切原麻衣怕泪水流进神音的耳朵,忙拿了帕子去擦。
幸村看到神音的那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窒——那样没有生气的神音,额头上绑了绷带,透出一点点淡红的血迹,被打过的右脸还是有些红肿,嘴唇已经苍白到透明的感觉……
有三年没有醒过来……
幸村猛然觉得眼睛好酸涩,麻衣阿姨,心里一定是这样的吧——和自己一样,害怕他再也睁不开他那墨绿色的瞳。
“麻衣阿姨,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神音……”幸村走到切原麻衣身后,跪下。
“是啊,因为你的关系,我的小音才会被牵连。”切原麻衣像是没有看见幸村一样,径自帮神音掖了掖被角,声音虽然小,但是冷如冰,“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世界上就不需要监狱和警察,多修几个教堂,犯了错全部去反省不是更好?”
“对不起。”幸村低下头,他知道的。
他知道过来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神音跟他在一起出了事,麻衣阿姨那么疼爱,怎么可能不迁怒?
切原麻衣一顿,再也说不下去,她这是在干什么?!因为神音的昏睡,而去怪罪神音很看重的朋友吗?
“你起来吧。”切原麻衣叹了一口气,“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了小音——看你那身衣裳我就知道。”
“只是,你不得不承认的是,你的能力还远远不够。所以,这件事情你有责任。”切原麻衣转头看着幸村,“但是我原谅你。因为小音一定是不怪你的。”
幸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神音啊,又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替自己治好了伤啊,没有露出半死破绽的。
切原麻衣也一定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她才会这么说。
看着神情憔悴的切原麻衣,幸村轻启双唇,“那么,我也原谅你们,麻衣阿姨。这件事情你们疏忽了,所以……但是啊,神音他会原谅你们的。”
切原麻衣浑身一震,看向幸村的眼里难免多了点惊异——这个少年,何等的洞察力啊!
她的愧疚和自责完全被看穿了啊!切原麻衣的眼里再次泛出泪花,她怎么会不知道小音不会怪他们?只是那颗煎熬的心啊……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平静。
“真的?小音他……”虽然也知道,但是……还是很想要得到肯定的回答。
“啊,一定。”幸村坚定的点头。
幸村穗乃果看着自家儿子,眼里是欣慰和自豪。
“嗯……水……”病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
“小音——”切原麻衣忙擦干眼泪,不想看见神音为她担心,端起床头一直温着的水,用汤匙盛了一勺小心的喂了神音。
“妈妈?”神音眨眨眼,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连同右眼一起眨了眨,没有被注意很快又闭上,“你在哭吗?”他听见声音里的哽咽。
幸村看着皱了皱眉,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觉有些不太对劲,那个眨眼的动作不管怎么说都太刻意了,虽然做的隐蔽但是……不平常。
“妈妈,我想坐起来再喝些水。”神音感觉到头有些胀痛,想伸手揉揉太阳穴,可是手一动就感觉到手背上一点不适,想来应该是打了吊针。
神音想切原麻衣笑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神音也明白了切原麻衣为什么会难过,只有努力表现出积极的样子消除麻衣的担心。
“好好。”切原麻衣看着儿子生动的表情,连忙答应,她的神音——回来了。没有像当年一样,还是好好的!
切原麻衣那一瞬间的欣喜不言而喻,整个人也因为神音的醒来焕发出神采。
幸村穗乃果轻轻一叹,切原麻衣啊,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罢了。轻轻拍了拍切原麻衣的肩,幸村穗乃果无声的安慰着这位受了惊的母亲。
幸村看着两位母亲小心翼翼又无比默契的一人扶起神音,一人向神音背后塞枕头,轻轻的、深意的笑了。
“神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幸村很自然的拿过切原麻衣放在桌上的杯和勺,也不管自己其实也是个病号,服侍起神音来,“务必,说实话。”
“嗯……”神音笑着看向幸村,“精市……不知道怎么,我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切原麻衣如遭雷击。
“一开始我以为是夜晚,可是现在这么久……我没有夜盲,”神音有些犹豫,语速不快,“能叫医生过来吗?”
幸村的情况比切原麻衣好不了多少,神音的话还没说完,右手便再也握勺不住,银质的勺子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换回了他的神智。
保持着相当的冷静,幸村按响了床头的电铃叫了医生,看着神音仰起的头,那睁的大大的眼睛无神的样子,明明是那样的无助,反而还要过来安慰他们,照顾他们的情绪。
幸村忽然就感觉到心如刀绞。
“乖孩子,神音。”幸村抱住神音的头,轻轻抚摸着神音的头发,“一定会没事的。你能说出来我很高兴,乖乖,不用忍耐,害怕的话就说出来。”
神音他……其实很害怕吧。幸村知道神音的过去,自然也知道拥有白瞳的他,失明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可疑和……恐慌。
神音不敢乱动,只是听着耳边幸村有力的心跳,一下子忍不住眼中的酸意,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稳道,“嗯。我……我相信精市。”
“乖小猫。”幸村亲昵的亲了亲神音没受伤的那边脸,不是相信医生,而是相信我吗?
小猫,如果他没有看出不对的话,一定会独自忍耐然后找到一个最温婉的方式说出来吧。一个人,默默地孤独的忍受着,还要坚强的为家人。为朋友考虑。幸村抱紧了神音,传达着信念。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果然不是后妈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