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
不是一起出门的约会。
闲院到达上野动物园门口的时候是早上七点三十分整,睡意满满的美人大老远就看到排着队的人从门口长蛇状站了几百米。那种人挤人的味道瞬间从记忆里复苏,闲院站在街边叹了口气,实在忍不住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好多人……好暴躁。
内心如实地反映出了她最真实的想法,面对人潮心中那个“这次绝对要见到墩墩和她的孩子们”的坚定念头也不禁有些动摇。赶着展出的第一天去熊猫馆仔细想想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时候放弃看熊猫以及躲开人山人海就有些理所当然。
不过……闲院向两边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终端机响起来是几分钟之后的事了。那时候的闲院坐在附近的餐厅里吹空调,蔫耷耷的像是菜市场被丢弃的烂菜叶子。
“嗯……礼司。”趴在桌子上看着终端,闲院总算接到了电话:“你到了吗?”
“s4的早操在一刻钟前结束,我刚到动物园门口。”相比较起来宗像的声音简直神清气爽:“但是,看到门口的人流量,我想弥海砂需要一个备用方案。”
“备用方案就是看电影吗,还是早就准备好的。”
闲院瞧着当日影讯,由于是早上所以电影院稍显冷清。不过稍显空旷的地方让黑之王稍微放松了些,选来选去不知道看什么,最后把决定权交给了身边的青年。
“推理的话应该不错,可以找剧情上的逻辑漏洞,不过现在的弥海砂似乎不太适合用脑过度……”宗像直接把理由说了出来:“所以偶尔看看文艺爱情片怎样。”
“我会睡过去的。”闲院完全能预测出自己开场十五分钟后的样子:“肯定会睡过去的。”
“能睡过去也很不错,而且弥海砂现在也有点缺乏睡眠的样子。更何况……”男人伸出手撩起了闲院额前的刘海:“我们两个这次出来的目的,本身也不是看电影,不是吗。”
闲院被充足的理由说服了,所以乖乖地坐在了文艺爱情片的片场。宗像拿着爆米花和可乐放在扶手上的凹槽里,看着明显已经不在状态的闲院。
“如果困了就睡一会儿吧。”将闲院圈在怀里,男人的声音几乎像是诱骗一般:“散场的时候我会叫醒弥海砂的。”
闲院使劲闭了一下眼睛,拿着凉凉的可乐贴在脸上。过大的温差让她几乎瞬间就回过神来,出了一口气之后她万分坚决地谢绝了宗像的建议:“第一次在电影院里看这样类型的片子,太值得纪念了。我还等看完了它,在很久以后翻出来告诫别人绝对不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修长白皙的手指没入火红的发丝中,男人紫色的眸子在暗下来的电影院里带着太过闪烁的光芒。指间的触感让他有些走神,在怀中人停止说话后他才反应过来,微微地笑了一下。
“的确是个,非常好的想法。”
不过闲院这个理想还是没有达成。
由于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今天早上有起得过早,黑之王的眼皮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处于有些睁不开的状态中。看文艺爱情片不需要脑子,偏偏现在看的这一部无论在情节上对白上都行云流水阳春白雪,男女主人公造作不堪,剧情毫无张力,即便是请了出名的明星也还是让闲院在第十五分钟直接倒在宗像怀里。
呼吸声平缓均匀,白皙的脸庞在屏幕的映衬下有些特别的光泽。一向站姿挺拔端正的身体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手自然地放在他的腰侧。
宗像低头,轻轻吻在闲院的发丝上。淡淡的茉莉幽香被有温度的身体散发出来,萦绕在鼻端。
如同一个美好的梦。
闲院是在电影正播放到中间最激烈的部分时醒来的,女主人公的尖叫成功地唤起了沉睡的黑之王。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闲院迷迷糊糊地问着宗像。
“……礼司?”
“哦呀,这是忘记我们正在约会了吗,夫人。”
过了两秒钟,闲院的脑子才恢复过来。意识到自己明明说了要从头到尾看完却还是睡了过去,而且在醒来的时候的确忘记了自己是在约会中,稍微有些尴尬的红发姑娘咳了一声,拿着手边的可乐抿了一口。偷偷瞄了身边的人一眼,正好对上对方打趣的目光。
“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黑之王强词夺理道:“不是我的错。”
“是啊,不是弥海砂的错。”宗像的态度就像是哄小孩:“接下来还有一点时间才完结,那么就来吃点爆米花吧。”在闲院还没回答的时候宗像迅速补充:“很甜呢。”
“嗯……”闲院看看爆米花,从口袋里拿出袋装的酒精棉球撕开,打算把手擦干净。撕到一半小包装就被宗像劫走,拿出白色的消毒物后,青之王接着光线看了看闲院。
“医生的职业后遗症吗,就算辞职了也还会随身带着。”
闲院愣了一下,准备把棉球抢回来:“你又不喜欢,用不着它,还给我。”
“不喜欢它本身,并不代表不喜欢用它做些别的事情。”轻易就躲开了闲院的手,宗像慢条斯理地笑笑,拿起一颗爆米花。
送到了闲院唇边。
才不要吃。
别开头的傲娇王很是愤恨,概不理睬另外一位王的投喂行为。宗像也不急,把爆米花放了回去之后看起了无聊到极点的电影。他们所处的位置在电影院的中后方,现在的影厅里也不过六七个人中剩余的都坐在前方,所以就算是动作和声音再大一点也不会引起注意。
最重要的是,闲院坐在最里侧,被身边的男人堵住,连出去洗手估计都没办法。
果然是都算计好了。闲院想到选座位时宗像一脸饱含深意的笑容就开始焦躁,被算计了的不愉快感此刻已经升到顶峰。
“第四天呢。”
宗像轻轻叹了口气,成功地吸引到了闲院的注意力。这个男人说得是闲院身处黑王属地,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离开s4的日子。
“其实很希望,弥海砂不习惯在那里的生活呢。”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闲院很想说这句话,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她也很想直接说只要不是s4在哪里都很好,但却有些伤人。无论在什么时候,s4,或者说青色力量一直都是他们之间同时默契地避开的话题,前一段时间宗像有些强迫性地让她去面对,但最后还是顺着她默许了她的逃避。
去医院也好,下班后会和同事们进行些交集也好,业余时间不是宅在房间里就是跑出去闲逛也好……
统统都是想逃避和新s4的交流,逃避那个旧s4已经不在的事实。
她千方百计不愿意去承认的东西。
这其实不公平。
在这个问题上的歉疚感还是不由得滋长了起来,像是有丝线围绕在心脏上用最小的力气拉扯一样。并不尖锐的钝痛和种子一样,在初期并不明显,却在后来越来越能彰显它的存在。
“因为……族人很听话。”闲院有点不情愿地说:“也没什么事情……都是浅川和结城在查。”
像是对闲院的回话很意外,宗像抱着闲院的手臂收紧了些,让她更靠近自己。
“那还真是……感谢他们了呢。”
“阿嚏。”
隔绝了外界光源的赌场内,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结城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相当满足地叹了口气。
“开了一上午车真是……还好你在东京都要不然我真是没地方休息啊。”
“请你修改成没有美丽的女侍应生的地方。”晃了晃酒杯,西装笔挺的栗木欣赏着红酒在灯光下的色泽。休息日本身并不需要出现在赌场里,如果不是因为结城带着王也来到了东京都的消息,栗木本身可以在家里悠闲地做些自己的事情。
“美丽的女侍应生……”结城靠在沙发上连眼皮都没抬:“你还真有自信,在一个刚刚载着一个真·大美人的人面前自夸吗。”
“不是你的,一点用都没有。”栗木很平静地说:“招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招惹上了最麻烦的人。”
“喂喂,绿黑之间本来就不对付,都算在王上头上稍微过分了啊。”
直起身来的结城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刚刚的闭目养神让他有了些精神。
“如果你真觉得王上任性把我拉过来就只是为了和宗像室长约会,你就真的看低王上了。趁着这次机会把我还在东京的线人转到新的情报系统之下……喂,栗木,”对方的表情有些不屑一顾,结城目光冷了下来:“因为以前那点事情,你连王上也记恨上了?”
“说不上记恨,只是在得知王上被绿之王狼狈地追杀了两年,又欣赏过青之王的英姿,再得知二人是夫妇之后,一切都变得非常难以预测了——先王在的时候,这是不会出现的。”
“所以呢。”结城深吸了一口气:“后悔向新王效忠了吗。”
“不,”栗木放下酒杯:“我没有向新王宣誓。”
结城一惊,却又笑了起来。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拿起来又放下。
“你什么意思。”
“大部分族人都归顺了新王,这是一代一代的惯例。但是只有无能和愚蠢的人才需要遵守惯例,”栗木说:“必须接受石盘选择的新王。”
“所以说,身为alpha组的你强大而聪明,可以选择不接受新王的即位而自己单干吗。失去王上的庇护,你要面对的是黄金氏族和s4的双重监视与戒备,以及你以前仇家的集结。如果你认为你能在那种状况下存活下来我完全没有意见——说起来,背叛了王上王上或许不在乎,不过你觉得那个男人会怎么对待背叛自己妻子的族人呢?”
栗木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上次只是让你长长记性,虽然脸被抽肿了但好歹性命无忧。”结城笑了笑,想起自己直面宗像时的场景:“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才提醒你的,那个人比你想象中在意王上啊。”
想起了非常不好的回忆,精英的表情僵硬了起来。话不投机的场面下,结城也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站起来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些不死心的栗木抬头看向结城。
“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么,新王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活得过三年?”
“现在应该不止你一个,”结城回头看了看旧友,叹了口气:“不过我保证,很快就没有了。”
“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