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东去tj的火车开的频繁,基本上是两个时辰发出一趟车。
这种不算新叶不算旧的交通工具在人们眼中看来算得上是快了,比马车不知快了多少。
而总有些东西的速度比火车快上许多,比如说,军用电报和商用电报。
玉容周本该是在军火交易完成的第二天一早就该回到北平,去见玉家大院里的老父亲,可是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整天,玉容周还没回来。
玉家后院一个二层小楼里响起了或长或短的滴滴声,却是过了没几分钟,一个穿着一身改良旗袍的外国少女推门走了出来,她长相很是精致,上调的眼角带着妩媚的味道,一头淡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仅仅用两支蔷薇花便修饰出一些优雅的气质。
小楼下面邻水处有一凉亭,此时有古朴的古琴声穿过湖面而来,听起来令人不由得便静下了心。
玉露西不懂琴,来中国多年,她只学会了如何喝一杯茶,如何鉴别不同类型的中国人,却少有会在琴棋书画上有什么感悟。
玉王府一直都是个充满了算计与杀机的地方,她边下楼梯边想,台阶是厚实的红木,这么奢华的地方却总让她觉得不愉快,因为她在这里就算不用步步惊心,也是要小心提防的。
来到小湖前,琴声更进了些,透过苍璧的湖面,远远地能看见小亭里有人,那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衫,黑色的长发松松的扎在脑后,有风过,那人身上静谧安详的气息似乎也随风吹了过来。
正是路祈年,这玉王府里最特殊的人物。
她并不知道路祈年在玉王府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玉南看起来很信任他,有许多事都会交代他去做,在玉府,他也能自由出入内院外院,下人们也会称他一声“路爷”,然而,他又像是一直处在监视之中,若说是步步惊心,用来比喻路祈年在她眼中的表现是最合适不过的。
只是,他偏偏就是那么风光霁月的一个男人,矜贵、有礼、格外吸引人却又总觉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
远远地,她看见路祈年站了起来,并冲她招了招手。
玉露西先是一愣,便快步往桥上走去,打算去凉亭。
“忙完了?”路祈年把一杯茶倒给了玉露西,茶汤很绿,里面还带了点豆蔻的香味,“尝尝,这样的茶一般喝不着。”路祈年先端起了自己的杯子,细细地品了一口。
玉露西闻着那味道突然就想到了前两天在宗唯的书房里喝下的那口茶,那种可怕的味道现在想起都让她有一种作呕的感觉。
如今眼前这茶又是闻起来十分奇怪,不知喝起来如何。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路,这真的是中国传统的泡茶方法?和我平日里喝的不太一样。”她的表情很是为难。
路祈年闻言,微微一笑道:“现在的泡茶法子来源于魏晋时期,士大夫以清瘦为美,这茶也是为了清才那般泡了,但是魏晋之前,以盛唐为例,会把茶打成末,加上盐、羊油这样的佐料,煮出来一壶茶。”见玉露西表情变得惊讶,他便比了比茶桌上放置的几个小碟,道,“中国讲究阴阳并济、万物各有所长、融汇而贯通,这煮茶便是这个道理,每一味与另一味、另几味两两相交融于一杯之中,这其中的变换奥妙,需要慢慢品尝才可知晓。”
玉露西睁着大眼睛愣怔地看着路祈年,早知这人是家教良好的世家子弟,却是没想到,他讲起这些晦涩地东方文化来,却让她能听进去。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味道依旧奇怪,只是这次却不觉得恶心了,反倒是有些想细细品尝。
“小时候家里地大人会讲茶道,我却很少能听得进去,这时候再想喝上一杯茶就只能自己动手了。”路祈年叹了口气,“火候不到,自然是差了点。”他地神情里有些悲伤,一双眸子里也似乎是看向远方一般的渺茫,莫名地,玉露西觉得自己有些心疼这个男人了。
“你今日这么在府里?”
“端古斋的差事办完了,也就没什么事了,想着回来看看而已。”他顿了顿,有道,“最主要的,还是谢谢你。”
“谢我?”玉露西先是一愣,随即想到前两日路祈年回到玉府,玉南却不知为何想对他施以严惩,被自己拿身后的势力震住了,更何况,路祈年是她拿情报还回来的,哪能让玉南白白的再伤害?“那事便别谢了,我们是搭档。”话虽如此,玉露西却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眼神里也强压下去了一丝期待。
她喜欢路祈年,她对这个谦谦君子一般的中国男人早就有了爱慕之心。
“那可不行。”路祈年的笑意温润的仿佛清晨的阳光一般,只见他拿了一个盒子出来,递给了玉露西。
盒子里是一套衣服,一件素色旗袍,以蚕丝刺绣而成的花鸟图案栩栩如生。
这件旗袍很美,精致的刺绣和上好的绸缎面料让人爱不释手,还有一条熠熠生辉的红宝石项链端放在领口处,很是高贵。
“我想你会穿着好看,请苏州的师傅和绣娘做的,盘扣是水晶制成,我记得你喜欢那种亮晶晶的小玩意。”路祈年眼神温柔的看着玉露西,“先去试试吧,不合适的我再找人改。”
玉露西有些局促,她不是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给他的礼物,却是第一次收到路祈年送的礼物,这一段时间她确实比较喜欢中国的旗袍,而这一件,比她自己置办的那些更加精致高贵。
“快去试试吧。”温润的声音听在耳畔,于她却觉得犹如蛊惑一般。玉露西欣喜万分的接过盒子,道了声谢谢,便转身往自己住的小楼走去,想去试试这身衣服。
而她带过来的黑皮夹本子却留在了茶桌上,被她忽视了。
路祈年见她走远了,不由得勾起了唇角,美人计,无论男女,利用的无非就是对方的一颗爱慕之心罢了。
修长的手指拿过黑皮夹,轻轻翻开,里面是一份俄语写成的电报,这份电报这里估计无人能动,可巧,他幼时却没少学这门拗口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