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一辆马车载着一车东西停在东长安街林府门前。
“有人吗?我们是庆祥百货的伙计,来送东西的。”小伙计抱着一个大篮子,里面装满了新鲜蔬菜,正艰难的用脚踢门。
路禾曦端着一杯白水跑到大门口打开了门,守了路祈年一整夜,天亮了才从地下上来,她估计今天对面有场好戏可以看,就强撑着也不想睡觉了。
“东西送来了?”一夜没睡蓬头垢面的林府小姐端着杯白开水,黑眼圈很深,颓废的样子让送货的小伙计一愣,鬼鬼祟祟地往院子里看了两眼,心里十分疑惑这家怎么是个丫鬟来开门?这丫鬟还如此邋遢,恐怕一会要被主人揍了。
“是的,贵府订的东西都送来了,都是新鲜的,您看要送到哪里去?”
路禾曦扫了眼院子里时不时的泛起的微微亮光,打了个哈欠。
“就放门里面,放完了你就可以走了。”让这小伙计往里面送两趟东西,这院子里的预警装置也就算废了,还是自己动手吧。
小伙计乐得轻松,掌柜苛刻,平日里吃都吃不饱,哪里想多跑几步路?一般往大户人家送东西都是要走很远给送到厨房,少有几家让直接给放到门口,他真是巴不得谁家都是这样安排的。
“得嘞!”小伙计把篮子放进门里,对路禾曦笑笑。
做生意的人话都多,尤其是这样走街串巷给大商场送货的伙计,小伙计话自然就少不了。
“您家真是良善人家!”
“因为我没让你往里面送货?”路禾曦向来补刀补得准。
小伙计也不尴尬,放东西的当口指了指林府对面的大宅,笑嘻嘻的说:“您这话说的,小子我是第二次遇见像您这样的好人了。您家对面的人家您知道不?”
提到宗唯路禾曦就来了精神,眼中带着笑,顺着问道:“您讲讲?我家里刚刚搬来这,还真不太清楚。”她边说话边把口袋里的洋钱抛给了小伙计一块,“怪辛苦的,拿着吧。”
小伙计更开心了,话更是喋喋不休。
“您对面哪家可不得了,小子送了有七八趟东西吧,每次都是只让把车停在后门,里面有人出来提东西,小子我只用坐在车上,都不用下去的!”小伙计突然神秘兮兮起来,一副要讲一个大秘密的样子凑近路禾曦,“我跟你说啊,小子我有一次看到那院子里,有背着枪的军爷呢!”
路禾曦还以为是什么大秘密呢,原来是这个。
“有枪啊!”路禾曦眼睛瞪得老大,很好奇地问道,“唉,你说那些军爷也吃饭吗?他们都吃什么啊?”
路禾曦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眼睛很大,娇俏好奇的样子让小伙计发自内心生出来一股骄傲感。
“军爷?军爷也是人,都吃五谷杂粮,不过倒是很喜欢买鱼,每次都是用水缸装了活蹦乱跳的鱼送过去。”
“嗯,真是讲究!那都是一些什么鱼啊?”
说到这儿,小伙计就嘴一撇,颇为不屑道:“你说说这大户人家不都是要吃一些黄花鱼、鳜鱼吗?这些鱼肉质鲜美,吃起来多好啊!偏偏是他们家,每次卖鱼都是一定要30斤以上的大草鱼,你说那大草鱼肉质又粗糙,还没营养,真是怪癖好!”
路禾曦眼中宛如带着点点星光,笑起来殷红的唇角微翘,更显得灵动可爱。
“嗯,草鱼确实不好吃!”
小伙计看着那张脸早就看呆了,一开始也没发现这小娘子这么好看呀。
他愣愣的点点头,对路禾曦说:“那行,东西都送来了,我就先走了。”
“哎,你忙吧,谢谢了!”路禾曦挥挥手,转身关上了大门。
30斤以上的大草鱼?这里面没准有什么猫腻。
她弯腰把纸箱抱在怀里,顺手又拧起地上的大菜篮子,这些小伙计气喘吁吁才能搬的动的东西,她却很轻易的就搬起来了。
路禾曦抱着比她体积还大的一堆东西在宽阔的前院里绕来绕去,明明一条直道就能到房子里,她却偏偏跳来跳去,不时抬下腿,举下胳膊,跳舞一样转着圈进了大房子。
她进了厨房把东西分类放好,小炉子上煮上黑咖啡,煎了三个鸡蛋,用黄油煎了几片面包。
她长了这么大却只会做三明治和土豆沙拉,除了这两样,煮个粥都能煮的半生不熟。培根,鸡蛋,生菜叶子和蛋黄酱,三明治的面包用黄油煎过,闻起来很香。土豆沙拉点缀着翠绿的西兰花,看着很有食欲。
早餐装了三份,给路祈年倒了杯牛奶,林燮则是一杯黑咖啡。
路禾曦一手一个托盘进了密道,现在对面还没乱起来,他们可以安安静静地享受一顿早饭。
林燮手里拿着体温计正放在灯下看,路祈年躺在床上,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他却在笑,不是那种矜贵大度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温和的笑容。
路祈年身上的轻松和惬意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林燮把手里的温度计放回酒精杯里,转身看着十分开心惬意的路祈年。
“你笑什么?”一个贵公子咧着嘴,跟个傻子一样。
路祈年把头靠在墙上,十分爽朗的笑出了声,他不敢用力笑,一用力伤口就发疼。
“林燮,你知道吗?这七年的时间,我没有一次像昨天晚上那样睡得安心,也没有一次觉得活着能这么轻松。”
林燮也笑了,一巴掌拍在路祈年的后脑勺上。
“是不是傻啊。”林燮这句话带着几分感慨,听得路祈年眼睛都红了。
林燮在他旁边坐下来,问道:“我猜你正在那个老头身边卧底,这次冒险让我们把你劫出来是因为你身上的伤,若再不治会丧命,对不对?”
路祈年点点头。
“对,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行了,在这里这几天就不要想这些事了,好好休息好好享受,我敢肯定你那妹妹会把你当残废照顾。”林燮拖过来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干净的绷带和几瓶药,“来,我给你换药。”
“你说话还是那么恶毒,跟林伯父真像!”路祈年腰上一用力就坐了起来,跟昨天那种时不时眼前发黑的状态比起来,他觉得现在已经好多了。可没想到一用力又是疼得眼前发黑。
他抬起头时看见林燮的脸黑的像锅底,碧绿的眸子里杀气四溢,再看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看样子是要扶自己起来的。
路祈年讪讪地低下头,林燮的年纪比自己大,自己就一直把林燮当作大哥来看,现在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林燮没好气地把路祈年的衣服一把扯开了,果然腰上的白纱布上红色的血斑正迅速扩大。
“逞什么强!”林燮一剪刀剪掉了绷带,弯腰用镊子翻看伤口。
路祈年疼得脸色一阵阵发白,自己一低头就能看见一把镊子在翻动自己的皮肉,红色的血液还在往外流,这感觉太真实了,他都能感觉到镊子在伤口里蹭过皮肉的冰凉感。
“躺下。”林燮托着路祈年把他平放在床上,带上白色橡胶手套,拿起铁盒里的缝合针,“这两天你就躺着吧,在这地下室里面也别出去了。”
路祈年苦笑。
伤口缝合完毕,又给换上新药,林燮拿着纱布往路祈年腰上缠。路祈年不能动,他就只能趴在床上,费力的缠纱布。
路禾曦推门进来时看见的正好是这一幕——她的哥哥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神色痛苦,光裸着上半身,两条手臂无力的搭在林燮的肩上。而林燮则是上半身伏在哥哥的身上。
这场景似乎有些暧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