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开始变得暗沉,花满楼抱着小狐狸,突然地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练成那样无情剑法的人该是无情的,却是想不到,他还是有感情。”
陆小凤怔了一怔,道:“你说的可是西门?”
花满楼点头道:“不错。”
陆小凤的眼神就瞟到了厥厥的小狐狸身上,“若他真将俗世之情断了个干净,当初也不会有我这个朋友了。”
花满楼笑了笑,但是随即,他却笑不出来了。
陆小凤似乎也发现了他的一样,疑惑道:“花满楼?”
花满楼一手抱着小狐狸,一手伸出食指点在自己的唇上,示意他噤声。
陆小凤怔怔地看着那节食指,温润如玉,突然低下头闷声又咳了几声。
花满楼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
此前陆小凤正着手调查青衣楼,而后,一个古老王朝的公主突然向他求情,请求他为他们报仇,说是几个旧臣卷走了他们王朝复国的宝藏,那几个人分别是山西巨贾珠光宝气阁阎铁珊、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天下第一富人霍休……这几个人,莫说名利,就是武功,也是极好的。是以摊上了麻烦的陆小凤才来找西门吹雪出手。
但是,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到现在为止,已有几条人命丧生……
花满楼的脸突然白了几分,他绝不会听错,这悲凉的歌声,他先前听到过,是从一个对他表现得既诚实又天真的姑娘嘴里听到的,如果陆小凤做的事情真与青衣楼有关,那么这个偷过青衣楼腰牌的女孩子……
黑暗中,突然闪现灯光。
花满楼抿了抿唇,纵身向灯光的方向越过去,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他的方向竟然没有错。陆小凤跟了上去。
那是一个庙宇,小小的庙宇破旧而简陋,便如这世上许多其他的庙宇一样。但是落地时,花满楼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惊慌,“末离呢?!”
陆小凤一愣,刚才过来的时候,他明明清楚地看见小狐狸待在花满楼的怀里,怎么如今一落地就不见了?
花满楼四处转了一下,连半点声音也没听到。
陆小凤看了看那阴森森的山神庙,突然觉得神鬼也许是存在这世间的,想到这里,他突然对这个小小破烂的山神庙起了些敬意。
远处歌声还在继续,哀得几乎落泪。
花满楼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仿若悲哀的神情,“她的歌声……竟然这样悲……莫不是末离也听见了她的悲音吗?”是以它受不住,所以才逃了。
陆小凤叹道:“花满楼……”如他这般风流的人,自是猜到了花满楼对那不知名姑娘的情意。
……
时间如白驹过隙,或若流水逝去。
西门吹雪纵马来到山西,街上传来一阵阵的醋香,两边的街市很热闹,不过,他却是没闲心享受这样的热闹,他本就是个喜欢清静的人。
傍晚,西门吹雪已坐在山西最大客栈的上房里,手头边一叠白纸,上头明明确确地写出来陆小凤、独孤一鹤、严立本还有霍休的所在地。
山西,并不是和陆小凤商量的地方,但是这里,却是陆小凤目前到的地方。
西门吹雪的手指缓缓摩挲着白纸,这是上好的宣纸,品质纯白细密,柔软均匀,棉韧而坚,光而不滑,透而弥光,而且久藏不腐,百折不损。这样的纸张,摩挲起来的感觉,自是极好的。
西门吹雪皱眉,他抚摸过纸张的时候,竟然有些怀念小狐狸身上毛茸茸的触感,不但软,而且有体温,摸起来很舒服。
一张一张的宣纸被翻开,看到最后一张纸的时候,他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最后一章不是宣纸,而是信纸,西门吹雪瞄了一眼纸下的署名,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陆小凤向来很少这么工工整整地写字,而一旦他工工整整地写字,大抵是有不好的事发生的。
西门吹雪抿唇,耐着性子看了下去,看完了之后,他突然觉得陆小凤眼睛上面那两撇眉毛也挺碍眼。
对不起,西门,辜负了你一番嘱托,我把小狐狸丢了(╯﹏╰),不要怪我,我叫了好多人一起找它,你别担心……
——陆小凤
西门吹雪眼中冒了些寒气,他没叫他做什么高难度的事情,看只狐狸而已,他竟然也能丢了!
……
小树林,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冠,漏下些间隙,斑驳的光影闪闪亮亮,虫声都很轻,一切都似乎很安静,不过却还是不安静。
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在这里谈天,她们每个都看起来很天真,很妩媚,至少绝对不丑。她们谈论的对象,正是一只狐狸。
叶秀珠很羞涩地笑道:“大师姐,这狐狸这么漂亮,会不会是别人家里养的啊?”
马秀真眯了一双凤眼,原本有些凌厉的面部线条柔和了些下来,道:“若是人家养的,怎么会在这林子里?”她直直地盯着小狐狸。
石秀云笑道:“我可不管它是不是人家养的,我只知道它真的漂亮”说着,她伸出手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
小狐狸吱吱地叫了一声,努力想要挣扎。
抱着它的孙秀青低头摸了摸它,柔声道:“别怕,我们不想伤害你。”
石秀云看着它的两只眼里几乎冒出了星星,“它的叫声好好听。”
孙秀青警戒地后退了两步,道:“秀云,你不会又想捏它吧……”
石秀云有些讪讪地道:“我就想捏一小下……”她低头,两只手搅着衣摆。
马秀真拍拍石秀云的肩膀,道:“行了行了,等会儿你再多捏几下,秀青和你拼命了。”
孙秀青冲她们吐了吐舌头,低头在小狐狸身上蹭了一下,笑道:“它的毛真软。”
叶秀珠道:“秀青最喜欢小动物了。”
马秀真一瞪眼,凤眼不怒自威,“喜欢是一回事,玩物丧志可不好!”
小狐狸眼光一闪,扑腾了几下,竟从孙秀青的怀里跳下,顺着树枝一溜烟跑没了影。
峨眉四秀简直都呆住了。
孙秀青喃喃道:“我刚才明明抱得很紧啊……”
石秀云也喃喃道:“它跑得真快。”
……
陆小凤和花满楼也已来到山西,不过不及他们去寻阎铁珊,阎铁珊便一封红柬寻到了他们。
酒筵摆在水阁中,四面荷塘一碧如洗,有些小巧的荷叶点缀,鲜红的九回桥栏。珍珠罗的纱窗高高支起,初开荷叶的清香荡漾在风中。
陆小凤和花满楼坐在宴席中,他们与这里的老板阎铁珊说得很开心。旁边,还有一个年轻有为说话风趣的总管霍天青。
然而这开心却是不长久的,也许,还只是表面上的。
陆小凤微笑着举杯,忽然道:“却不知严总管是哪里人?”
马行空立刻抢着道:“是霍总管,不是严总管。”
陆小凤淡淡道:“我说的也不是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是昔年金鹏王朝的内库总管严立 本。” 大金鹏王曾说,他的三个旧臣在中原均有化名,这阎铁珊,原名就是严立本。
他瞬也不瞬的盯着阎铁珊。一字字接着道:“这个人大老板想必是认得的。”
阎铁珊的脸扭曲着,他盯着陆小凤半晌,突然道:“霍总管。”
霍天青居然还是声色不动,道:“在。”
阎铣珊语气颇为冰冷地道:“花公子和陆公子并不喜欢我的待客之道,也不想在这里耽搁下去。你快去为他们准备车马,他们即刻就要动身。” 他这话说到一半已拂袖而起,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陆小凤和花满楼竟也没有丝毫拦一拦他的意思。
阎铁珊走到门边时,门外忽然有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冷冷地道:“他们还不想走,你最好也还是留在这里。”
一身白衣,冷峻的面容,让人忍不住想到长白山终年不化的积雪。
阎铁珊瞪起眼,厉声喝问:“什么人敢如此无礼?” 他此时心中已有个猜测,但他仍是将这句话喊出了口,只为了掩饰心中的颤抖。
“西门吹雪。”那人冷冷地道。
西门吹雪,这名字已不单是个名字,它就像是剑锋一样,能杀人,也能让人绝望。
阎铁珊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大喝道:“来人呀!”
原本无人的水阁中立刻跳进来了五人,他们手中握的都是截然不同的兵器。
西门吹雪冷冷地扫了陆小凤一眼,陆小凤一个哆嗦,想起自己把他的狐狸弄丢了(╯﹏╰)……陆小凤情不自禁地往花满楼身后挪了挪。
还好西门吹雪没继续看他,将目光定到了阎铁珊身上,“我的剑一离鞘,必伤人命,他们定要逼我拔剑?”
那五个人见他连看也没看自己,脸色涨得铁青,执着兵器就攻了过来,招式配合间,几乎没有破绽。
不过既然是几乎,那便还是有破绽的。
西门吹雪只挥了一次剑,他们的咽喉便出现了一丝血线,睁大眼倒了下去,血线位置竟无甚偏差。他的剑上,没了以往绚丽的血珠。
陆小凤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道:“想不到他的剑法,竟然精进的这样快。”
花满楼摇扇子的手也停顿了,道:“他的速度……”话说半句,其余的人便已心领神会。以前的西门吹雪不是做不到这样,但是,却绝不会连位置也不挪地做到这样。
陆小凤突然明白,西门吹雪在生气,通常一个高手与人过招,总是将气劲与内息算得刚刚好,如果是正常状况下的西门吹雪,他方才杀人就会挥五剑,五剑杀五人远比一剑杀五人要废的气力少。
陆小凤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抖了一下,他觉得他要好好估算一下自己的灵犀一指能不能接住西门吹雪的剑。
全场几乎被西门吹雪震住,剩下的活人却是不敢再和他动手。苏少英和马行空咬了咬牙,都把目标定在了花满楼的身上。
在他们眼里,一个瞎子,总是要比别的人好欺负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