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一年只出门四次,每次都会杀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在他杀人前,他会请最好的青楼名伶为他剪甲修发,沐浴更衣,斋戒三天后,便开始他的千里追杀。
阳春三月,暖意袭人,纵是那移去南方的燕儿,也回到了这里筑巢。
西门吹雪坐在椅子上,漆黑的长发散着湿气,美丽的伶人们各执着他一只手脚修理,还有一位拿着红木梳打理着他的长发。
明明是暖色调的房间,明明是娇艳的女子们,偏他的表情如祭祀般庄严神圣,他的眼闭着,吐息很轻,轻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在那儿。
“唰唰”
树枝摇晃的声音。
正在梳头的名伶一惊,眼神示意旁边的侍女将窗子关上。
侍女走过去关窗,回来不过一刻,外头便又传来了爪子划拉木头的声音,自然……也还有吱吱的叫声。
名伶的脸黑了,这间厢房是整个院里最好的一间,而这个人也是她有生以来服侍得最舒心的一个人。
这种爪子挠在木窗上的声音,却将她的好心情完全破坏。
窗外挠木头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有些急切。
西门吹雪睁开双眼,道:“开窗。”
名伶放下手中的木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微提着裙摆照他说的去做。
窗一开,一个雪白的东西就跳了进来,名伶吓得尖叫一声,花容失色。
小狐狸优哉游哉摇着大尾巴跳过桌椅跃到了西门吹雪身上,在他雪白的衣裳上按了几个梅花印。
西门吹雪的眉立时便皱了起来。
分别多日终于重聚,小狐狸欢天喜地地抬起前爪搭上他的衣襟,凑过脑袋想好好地嗅一嗅他舔一舔他。
西门吹雪皱着眉嫌弃地拎起他,道:“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小狐狸不满地在空中扑腾,它可是只爱干净的狐狸!再说,只有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西门吹雪才不会那么排斥它爬到他的身上。
不过,显然西门吹雪不这么认为,他把小狐狸丢给名伶,嘱咐她给它好好地洗一个澡,自己,就准备再换一身衣裳。
两个时辰后,小狐狸顶着一脑袋蓬松的毛回来了,它的表情要多沮丧有多沮丧,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西门吹雪坐在床上打坐,名伶不敢打扰他,放下小狐狸便走出去带上了门。
小狐狸瞄了他几眼,沮丧就烟消云散了,蹦蹦跳跳地跑上床,摇着尾巴爬到西门吹雪的腿弯处,躺下来将脑袋枕在上头,一动不动。柔软的腹部微微起伏着。
西门吹雪微微睁眼。
小狐狸半眯着眼睛好像在休息,大尾巴安静地蜷在身体周围,看样子是累坏了。
从万梅山庄到这里,用轻功也要半日路程,而它……竟然跟来了,也许这就是宠物对自己主人的忠心。西门吹雪向来喜欢忠诚信义之人,想到这里,初见这狐狸跟来的不悦消去了许多。
他缓缓伸出手,摸了它一下。
雪白的绒毛滑过掌心,很舒服的感觉。
小狐狸一下子动了,耳朵动了动,尾巴也动了动,最后,它像打了鸡血似的转过身体,扒拉上他的衣襟想要舔他,滴溜圆的大眼睛望着他,里头满是兴奋。
西门吹雪猝不及防,被它的舌尖扫过了下巴,狼狈地撇过头,将他弄了点下去,道:“别闹。”
小狐狸不肯依,毛茸茸的大尾巴使劲摇,脑袋不停地向上凑,西门吹雪每扒拉下它一点它就换个角度爬上去,誓要舔到他的嘴唇。
西门吹雪忍无可忍,终于赏了它个脑瓜嘣,宠物果然是不能宠的,尤其是这种老想占自己主人便宜的宠物。
……
温泉夜色,荡漾的水波正如人心,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嗯……吹雪……”
少年温热的身体几乎与他相贴,灵活的手指划过他的肌肤,带起一阵酥麻。温热的吐息尽在咫尺,呻吟般地唤着他的名。
西门吹雪冷冷地开口,似乎完全不受影响,“末离。”
少年的动作便停了,只停了一瞬,便有个温热的东西舔上他的耳朵,是舌头。那只小狐狸也喜欢舔他,除了嘴唇就是耳朵……
西门吹雪抿唇,权当他的挑逗是在磨练心性。
末离舔了舔唇,突然松了抱着他的双手,身子一转,来到了他对面。
西门吹雪一怔,做了这么多时日的艳梦,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主角的相貌。
末离长得不丑,相反的,很精致,敢勾引西门吹雪的人,又怎么可能长的丑呢?
巴掌大的小脸,白皙的皮肤,如瀑的黑发,一汪清泉似的眼……
末离挑眉一笑,那纯真的眼便多了些媚意,凑上前一边含笑看他,一边伸出小舌舔过他的嘴角。
西门吹雪神色便冷凛了些,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便连呼吸也近得纠缠,然而他却依旧寒如坚冰。
末离意犹未尽地亲了亲他的嘴角,抱住他往他的怀里拱,小手探进他的衣襟,冰凉的指尖摁上他胸前的突起。
西门吹雪闷哼了一声,他毕竟还是个男人,血气方刚的年纪,被这么挑逗,只要是正常的,就都会有反应。
末离嬉笑着抬头去亲他的嘴唇,小手在他胸前摸着,极尽挑逗之能事。
西门吹雪呼吸有些不稳,周身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末离低头,一边喘息一边用脸颊摩挲他的肩膀,暧昧地道:“舒服吗?”
西门吹雪看他的眼神便又冷了几分。
……
早晨,外头的晨光已透了些进来。
小狐狸蹑手蹑脚地爬到西门吹雪的颈边,拱进他的衣襟,软软的小爪子摁上他胸前突起,又摸又摁,舌头还伸出来舔了舔。
西门吹雪睁眼,小狐狸便凑近他的脸,嗅了嗅之后伸出小舌舔他的嘴唇。
湿润的温热感出现在了唇上,西门吹雪一下子反应过来拎开它,“末离!”
小狐狸在床上翻了个滚,爬过来伸出小爪子搭在他的腿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它。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合上自己的衣襟,方才梦中之事再度浮现于脑海中。
小狐狸眼睁睁见他合上了自己的衣襟,小眼睛盯着他的胸前,大大的尾巴摇啊摇。
西门吹雪淡淡地看了它一眼,快速地起身洗漱完毕,在小狐狸可怜兮兮的目光下揪住它的后颈拎它出门。
一路前行,小狐狸的眼睛瞟到西门吹雪的目的地时,开始扑腾。
——福威镖局
西门吹雪竟然那样绝情地想把它打包送回家!
……
夕阳西下,晚霞血红。
一地枯叶铺散着,看着有些凄凉,
那却不是自然枯了掉落的叶子,其中几片,不乏半绿的生机,只是离了枝头,这点生机也即将湮没。
枯藤老树,昏鸦立于枝头,这里没有小桥也没有流水人家,只有一个断肠人。
洪涛看着西门吹雪,简直不相信世上竟会有这样的人,他为了一个从来也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复仇,甘愿在烈日下骑马奔驰三天,只为了杀死另外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洪涛额头上已有汗流下,他知道西门吹雪至今出手从未有过败绩,也知道今日之战免不了,而西门吹雪的脾气,正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西门吹雪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他拔刀。
洪涛额上的汗水已流入了眼睛,有些刺痛,西风吹过,原本静立于枝头的昏鸦飞起,他定了定神,突然拔刀。
快!
五连环闪电八刀非是浪得虚名,刀如其名,快得如同闪电。只是,他的刀法,便如天下间所有的刀法一样,有一个破绽,而这一个破绽,对西门吹雪来说就已足够。
他只刺出了一剑,那剑便洞穿了洪涛的喉咙,洪涛睁大着眼睛,似乎还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就已倒下,意识消失前,也便只能记着那绚丽的剑光。
西门吹雪拔出剑,轻轻吹落上头的血珠,他突然有些寂寥,每次杀完了人,他的心都会很空,脑子也很空。
不过,人的脑子一空,总是会有其他东西填补的,于是,他想到了前几天被他打包回家的小狐狸,自从它出现,他便再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那样的凑巧,那样的蹊跷,难道它真是精怪鬼魅变的么?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铃铃的铃铛声响起,却是一个年轻人穿着道袍走过来,冲着洪涛的尸体念着咒语。
西门吹雪皱眉看他。这种时候,竟会有一个道士来这里给这么个忘恩负义之人超度。
那道士念完咒语,慢吞吞地把视线转向他,一转向他,他就“啊”得一声大叫着后退了两步,“狐狐狐狐狐狸……精!”
西门吹雪眉便皱得更紧。
道士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看了他半晌后,道:“不对……你好像是人?”
西门吹雪颇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准备离开这里。
道士大叫:“慢着!”
西门吹雪脚步一点也没慢。
道士叫道:“这位道友等等,你家中可有饲养过狐狸!”
西门吹雪便停了下来。
道士眼见着有戏,便跑到了他的面前,长叹了一声道:“道德无量天尊……这位道友,你最近可有有什么蹊跷的事情,让你觉得被狐妖缠身?”
西门吹雪冷冷地道:“关你何事。”
道士道:“狐狸善勾人,吸取男性精元助己身修行……”
西门吹雪什么话也没说。
看来猜对了!
道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便要再开口,西门吹雪却是突然皱眉,一个腾身,白衣如风,道士眼前便不见了他的身影,道士呆在了那里,情不自禁地喃喃:“不……不见了……难道他也是妖……”